27. “笨蛋”

风从树梢掠下，挟着晒暖的梧桐叶香吹过来，落在肌肤上，沈川却莫名地感觉到一点凉意。

他的目光紧紧钉在陆昊搭向姜蕊头顶的那只手上，眸色沉了沉。

姜蕊虽然躲开了，却又抬手锤了陆昊胳膊一下，嗔怪的话里混着笑音飘过来。

沈川下颌线悄悄绷紧了。风漫过来，吹落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没来得及藏好的那点沉默。

偏偏风又把陆昊带着笑的声音送进耳朵：“每年你生日我都在，今年怎么能缺席？”

吴芷兰在一旁笑着补充：“陆昊知道我们来给你庆生，特意备了礼物，非跟着一起来不可。”

姜蕊这才注意到陆昊手里拎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唇角一扬：“谢啦。”又转头给爷爷奶奶介绍：“奶奶、爷爷，这是陆昊，我的朋友。”

说着，又冲陆昊抬了抬下巴：“陆昊，这是我爷爷奶奶。”

陆浩立刻露出礼貌的笑：“爷爷奶奶好，打扰你们了，我是来给蕊蕊庆生的。”

姜怀义和李淑琴笑着应着：“大老远来给我们蕊蕊过生日，真是个好孩子。”

姜蕊眼角瞥见静静站在人群边缘的沈川，快步走到沈川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往爸妈面前带。

这个动作自然得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却让一旁的陆昊的目光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危机感。

“爸爸妈妈，还忘了给你们介绍，这就是沈川。”姜蕊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炫耀。

姜怀义也道：“这就是上次你们来时，我跟你们提过的小川。”

姜启德和吴芷兰都有印象，记得是那个懂事的学霸少年，当下都笑着打招呼：“小川你好。”

吴芷兰看向沈川的眼神里满是赞许：“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蕊蕊，蕊蕊在电话里跟我说过，说你做的饭特别好吃，还总带她出去玩。”

沈川微微躬身，笑容温和：“叔叔阿姨太客气了。”说话时，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陆浩搭在姜蕊肩膀上的手，然后停住了。

或许是察觉到沈川的视线，又或许是觉得动作太亲昵，姜蕊轻轻拨开了陆昊的手，随口道：“好好站着。”

沈川紧绷的指尖，这才慢慢松开。

陆昊不满意姜蕊拨开他，眉头蹙了一下，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沈川身上。眼前的少年身形挺拔，气质沉稳，眉宇间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内敛。

他几乎是立刻就断定，这就是曾经出现在姜蕊朋友圈里，教她做饭的那个人。

虽然当时照片里只露出端着盘子的手，但是直觉告诉他，就是他。

这次他来，自然是为了给姜蕊过生日，但更是因为不放心。最近他明显地感觉到姜蕊对他的疏远，常常微信半天才回，电话也总是说几句就挂。

现在看来，果然来对了。姜蕊对那个少年毫无防备的亲密，让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沈川也注意到了陆昊的眼神，淡淡迎上去，主动开口：“你好，我是沈川，谢谢你特意来给蕊蕊过生日。”

谢？我需要你谢吗？

陆昊心里腹诽着，脱口而出的话里，特意把“青梅竹马”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我是陆昊，从小和蕊蕊一起长大的，说起来，也算青梅竹马了。”

沈川心里一窒，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姜蕊半点没察觉两个男生之间无声的暗流涌动，只顾着开心，亲昵地挽住吴芷兰的胳膊就往她肩上靠，撒着娇。

见大家都还站在大门口，姜怀义连忙招呼：“大家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快进屋吧，我已经泡好了茶。”

一行人簇拥着往里走，“殿下”摇着尾巴在众人脚边穿梭，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沈川走在最后，目光轻轻掠过前面的身影。姜蕊还紧紧挽着吴芷兰的胳膊，陆昊就走在最靠近姜蕊的位置，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

刚才陆昊那句“每年你生日我都在”，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他的心上。

绕过影壁墙，进了院子，吴芷兰一眼就看到西厢房窗前飘着的气球。粉白相间的气球绳系在花枝上，在一片橘红色的凌霄花上方悠悠晃动，格外惹眼。

她笑着指了指：“蕊蕊，这是哪里来的气球？这么好看。”

姜蕊顺着吴芷兰的目光看去，又想起早上领气球的趣事，转头看了一眼沈川，又咯咯地笑起来，“是沈川帮我排队要来的。”

沈川自然知道她笑什么，目光落在姜蕊身上时，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宠溺，由着她笑。

李淑琴笑道：“这段时间蕊蕊可没少使唤小川，也就小川脾气好，简直对我们蕊蕊有求必应。”

姜蕊越发得意，唇角一扬，看向沈川：“沈川，今天的气球，是不是你自愿去排队的？”

沈川低头笑：“寿星的愿望，肯定要满足。”

吴芷兰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无奈摇摇头，笑道：“难怪蕊蕊乐不思蜀，原来这里有愿意惯着她的人了。”

陆昊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间的默契，忽然插话道：“蕊蕊从小就这样，跟谁熟了，她就爱使唤谁。平时我也没少替她跑腿买零食。”

姜蕊没听出端倪，还笑着附和：“可不是嘛，以前你为了抢我零食，还跟我打过架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沈川也跟着短促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声很轻，落在风里，转瞬就散了。

大家说笑间就进了堂屋，沈川脚步停在门口，对众人道：“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你们先喝茶，厨房里还有一道菜，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姜蕊立刻转过身，下意识就想跟上去。

沈川回头看她，眼底含着笑：“你在这儿陪陪叔叔阿姨吧。菜很快就好。”

陆昊也在身后喊：“蕊蕊，过来看看我送你的礼物，保证你喜欢。”

沈川顿了顿，冲姜蕊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去吧，菜马上好。”说罢，转身向厨房走去。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渐渐落在身后。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灶上煨汤的砂锅咕嘟冒泡，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淡淡的油烟气，裹着他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他走到窗边，抬眼望见院子里的枣树枝叶，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筛下斑驳的日影。

沈川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青梅竹马的情谊，他早该想到的。从第一次看到姜蕊朋友圈里的那些合影时，他就应该想到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介意，可是，心里那点遗憾，还是像枣叶间漏下的碎光，明明轻飘飘的，却在心上落了个淡淡的印子。

不论怎样，有些时光，他终究是错过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的木纹，他收回飘远的目光，转身熄了砂锅的火，正准备盛出来。厨房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转身看去，姜蕊已经一阵风似的走进来，笑得眼睛弯弯：“沈川！”

沈川眼底的空落瞬间被柔情取代了，他唇角一勾：“怎么跑过来了？不陪叔叔阿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