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清晨五点,我裹了条羊毛披肩,站在阳台旁的栏杆处,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独自失神。
这个时间点的海面有着独一无二的感觉,不同于白天的波澜壮阔,也异于黑夜里的死气沉沉。海岸线的尽头,微弱的橙色火焰在蓄势待发,昏蓝色的海面霎时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泛起橙亮的光,一半依旧保持着质感的蓝。
无论每一天发生了什么,开心亦或是难过,太阳仍会从东边升起。
但是人却不同了,积压的消极情绪并不会因为睡了一觉就尽数归零。
心头似堵了一团沉重的湿棉花,身上也乏力万分,我胳膊撑在栏杆处,同时指节牢牢地攥紧了,生怕一个不受力就站不稳。
肩上陡然多出一件外套,腰间也被男人的大手环抱住。
谢禹沐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他从后面弯腰将头靠在我的颈窝,亲了下我的侧脸:“今天你起的比我还要早。”
他的嗓音深沉,透着几分餍足感,明明只穿了件衬衫,源源不断的温热却暖着我的后背。
“睡不着。”我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飘忽地随着海面起起伏伏。
身后的男人却哂笑一声,惹得我不由侧目,只见谢禹沐缓缓抬手,指尖从我的侧脸一路划至锁骨处,拇指在那处殷红的痕迹上来回摩挲:
“看来是我昨晚不够卖力。”
朝霞升起,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眸中沁着难辨的情意,粗哑富有质感的嗓音烫得我耳朵发烧。
我别过脸去,声如蚊呐:“不是,我本来打算早起再修一下画的。”
谢禹沐“噢”了一声,不知是真被我骗了过去,还是无意去追究,他拢了拢我身上的外套:“有时候觉得,偶尔出来和你度假一两天,挺好的。”
杂乱的思绪一下子又稀碎了个彻底,经他提醒,和他在一起将近两年的时光里,确实少有一起出游的日程,我只知道他忙、很忙,却不清楚在忙什么。
乖顺如常的我,连约会的时间都是见缝插针顺着他的日程表抽出来的,时间久了习惯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也许以后谢禹沐会陪着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去海边度假,可能还会有个可爱的孩子伴其左右。
我们的人生短暂交叉后,也许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互不干扰。
“在想什么?”他搂得有些用力。
我垂眼摇了摇头,再抬眸被满是金光的海面所吸引,像是上帝打翻了橙红色的调色盘,无意晕染出了如此绮丽的风光。
他似有感应,稍稍站直身子,陪我静静看了会海边的朝阳,过了一会替我捋着耳边的碎发:“今天有个晚宴,到时候需要你陪我参加。”
我顿时无暇再欣赏眼前的美景,兴致缺缺地问:“你的订婚宴刚延期不久,带我去合适么?”
我尽量让我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挑衅的意味,可落在谢禹沐耳朵里,仿佛还是惹怒了他。
男人松开了怀抱,单手支在栏杆处,喉咙里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轻蔑哼声:“还从来没有人置喙我谢禹沐的私事。”
好半晌后,他转身离开撂下一句话:“顾荃会来接你。”
一意孤行,独断专横是谢禹沐一贯的作风,也许这种性格让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感觉像是被离岸流卷走的溺水者,迫切等待着一个契机自我挽救。
……
晚上在我们下榻的酒店一楼最大的宴会厅,我左手虚搭住谢禹沐的胳膊,他眼中沁着浅淡的笑意,牵过我手揽住他的。
他今天倒有别于往常,没有打领带,而是换上了蓝黑暗纹的领结,戗驳领的黑色西装衬得他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感,更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宴会厅内男男女女皆身着精致的礼服,衣香鬓影之间觥筹交错,巨大的水晶吊灯映射出点点碎丽的金光,平添了不少物欲横流的金钱气息。
侍者端来香槟,我接过一杯端在手中,谢禹沐也没有半分要喝的意思,有很多人殷勤地上前攀谈敬酒,但最后都是他们自己笑着一饮而尽。
谢禹沐的身份高贵,无人不知,更没有人会不知趣地劝酒。只要他不愿,那杯酒能到最后都分滴不少。
晚宴过了大半,璀璨的灯光突然变成了温柔的浅金色调,音乐也转换成了优雅的华尔兹。
一旁的侍者分别收走大家的酒杯,我环视周围,男女各成了一对在跳舞。
谢禹沐的臂膀冷不丁横拦在我腰间,“你好像又瘦了,都不用一只手都能搂住你的腰。”
主灯光打在我们身上,弄得我有些局促,他却悠然自得地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后带着我往后退了一步,又朝前进了两步。
“今天你很漂亮。”谢禹沐的眼神一直黏在我这处,不肯移开半分。
我自顾自低眸扫了眼身上的礼服,却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下午造型师问我要穿哪一条礼服,我当时听着耳边响起的海浪声,便随手指了指中间蓝色的那条。
那是条水蓝色的挂脖掐腰长裙,除去腰间的钻石缎带有些惹眼,整体设计都偏于简洁明快。相比起其他的礼服,这一条算是其中最低调的了。
我的交际舞水平并不高,但跟在他后面那么久,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些,不至于在外行面前露拙。稳下心神后,我随着他的步伐前后摇曳,倒也没泄出怯处。
也许是我的错觉,灯光好像又暗了些,谢禹沐悄然间伸出长指,时不时晃着我的耳坠,发出细微的珠翠响声。
虽于旁人不显,但宝石碰撞的声音在我的耳畔格外放大,我偏过头躲他,他就愈发强制地搂过我的腰,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搓弄着我的耳垂。
猝不及防的,谢禹沐又拉着我旋转了半圈,腰间的大手略一松,我的腰便塌陷了下去,他这时重新扶住我,另一只手搭在我的大腿根部,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隔着薄如蝉翼的绸缎布料,我甚至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指尖纹路。
几步之外还有人在跳舞,我咬着唇瓣低声细语:“别这样,有人在看……”
他盯着我,直至我慌张的表情取悦了他那点深藏已久的恶趣味,才高抬贵手,转而手背贴上了我的侧脸。
冰凉如玉,恰到好处地消解了我脸上烧起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