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软
下楼时,姜眠鞋带松了,靠在墙角低头系鞋带。
余光瞥见墙角那两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也随之起身。
她记性不差,印象中在她和许凛进来前,他们就在了。
看起来都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这几年的颠沛磋磨,让姜眠的神经比同龄人更敏感些。
她抿抿唇,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快步跟上许凛。
KFC门口已经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这里不能久停。
许凛拉开后车门,小孩儿钻了进去。
姜眠心有余悸地往后面瞥了眼,那两个男人竟然跟了出来,还跟她对视了一眼。
姜眠轻轻咽了下喉,警觉了几分。
面前的男生高大挺拔,像牢靠的屏障挡在面前,她悬空的心底蓦地生出一丝安心。
许凛立在车门旁,察觉身后的人迟迟不动,正要开口,衣摆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姜眠嫩白的指尖扯着他,睫毛轻颤。
喉咙像被人遏制住,艰难地提醒:“后面那两个人……”
许凛看过去,随后眯了下眼眸,只淡声说了两个字:“保镖。”
“……”
富贵人家树大招风,为了保障小孩儿的人身安全,一般都会安排保镖暗中护着。
姜眠闻言愣了下,松了口气,抿抿唇,恢复了血色,“哦。”
许凛脑子里掠过她煞白的小脸。
心底轻嗤,这小姑娘胆可真小。
姜眠和许佑安一起坐后面,许凛则坐在副驾驶。
车里开着冷气,温度适宜,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许佑安从椅背里摸出一个储物盒,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正当姜眠疑惑,他白嫩的掌心在面前摊开——是一颗彩色的果糖。
“给我的吗?”
许佑安眨巴着褐色眼眸,乖巧地点点头。
前面传来司机大叔的声音:“小少爷平时可宝贝他的糖盒,谁也不准碰,我在许家当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亲近人。”
“是吗?”姜眠忽然觉得这糖果烫手,平日里许佑安跟她的相处中,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乖宝宝,妥妥的一枚小暖男。
一点也不像司机大叔说的那样高冷。
“谢谢佑安。”姜眠微笑着接过糖果。
“姜老师是哪里人?”副驾驶忽然传来低沉的嗓音。
姜眠回答:“北城人。”
“家里人呢?”许凛接着问。
车厢里一阵沉默,安静地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车流声。
许凛轻挑了下眉,漫不经心道:“没别的意思,就是听你的口音不太像地道的北城人。”
“我妈妈是南江人。”
“哦,怪不得。”
许凛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大概是今晚月色好,他没来由冒出点兴致,百无聊赖多问了几句,“南江那边的风景好,依山傍水,气候适宜,很适合养老,姜老师想过以后回南江吗?”
姜眠抿了抿唇,看向窗外。
这颗糖果是柠檬的味道,酸与甜的口感在唇齿里融合弥漫,最后汇聚成苦涩的味道,在喉间不上不下。
“大概不会了。”
细软的声调染上一丝悲伤,不自觉牵动旁人的思绪。
许凛抬起眉梢,看向后视镜,少女撇过头,耳颈那处的肌肤很白,像落了一团脆弱的雪。
目光盯着窗外的景色,没什么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喉咙发痒,想抽烟,念着车里有人,又收束起那个念头。
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刻在骨子的修养没让他再继续刨根问下去。
倒是姜眠垂下了杏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眼里的遐思,嗓音低缓道:“我父母都过世了,再回去也没什么意义。”
许凛盯着后视镜,听到这话,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下颌线绷紧了瞬,他开口:“抱歉。”
之前,他总是带着戏谑玩笑的口吻,混不正经地喊她姜老师。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难得的认真。
有句话,高级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让猎物心软,是她靠近他的手段之一。
只是忽略了旁边还有个小孩。
许佑安瘪着小嘴巴,平直的唇线往下弯。
他似乎共情了姜眠的难过。
把手探过来,轻轻放在姜眠的头上,安抚似的地摸了摸。
这动作让人联想到摸小动物时候的场景。
姜眠愣了下。
“没事,都过去了。”
她云淡风轻地说了声,唇边的笑看起来倔强又让人心疼。
许佑安眼巴巴地望着她,好像在共情她的难过。
姜眠无奈,“对了,我妈妈教过我一些南江歌谣,你想听吗?”
许佑安眼睛一亮,轻声说:“想。”
他喃喃补充:“想听姜老师唱歌。”
姜眠咬了下唇,只想着怎么安慰小孩,忘了车里还有两个成年男子。
但愿她蹩脚的唱音不要把人吓跑。
“那我唱的不好听你可不许笑我哦。”
“不会。”许佑安笃定道,他奶凶地捏紧小拳头,“谁敢笑你,我就揍他。”
姜眠忍俊不禁。
“我开始啦。”她调整了下呼吸,“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妈妈桥,阿妈叫囡囡好宝宝,给吴吃甜糖糖,给我喝八宝汤,我们坐着船儿追月亮……”
吴侬细语温和而柔软,仿佛真的把人带入了那烟雨朦胧的南江,和至亲一起泛舟赏月,重回无忧无虑的童年。
姜眠唱着唱着,声音渐小。
肩上一重,小孩儿居然靠着她睡着了。
姜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许佑安枕在她腿上。
司机开的车很稳当,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姜眠靠着车窗,那段童谣牵扯出很多回忆,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冒出一家三口在南江游玩的场景,镜花水月般美好却短暂。
窗外的光线明明灭灭,无人知晓,她眼尾溢出湿润,悄无声息划过白皙脸颊。
如果刚才的脆弱是为了博取许凛的同情而演的戏。
那此刻,她是真的难过了。
许凛抬眸看向后视镜。
后座上,一大一小安静依偎着,闭眼陷入沉睡。
他的目光落在姜眠身上,带着几分深沉意味的打量。
他小时候在商业晚会上遇到过这样一个小女孩,印象中她活泼开朗,笑容璀璨夺目,像小太阳一样炽热耀眼。
可面前这个女生,除了这和她几分相似的眉眼。
那谨小慎微、冷淡寡言的模样。
真是一点也不像。
许凛淡漠地收回视线,阖眼休憩。
几分钟后,司机叫醒他。
到地方了,许凛平时不常和父母住,上大学后就一个人搬到了离学校比较近的东湖别墅区。
开门下车。
司机候在一侧,没压住心底的好奇心,恭瑾问道:“少爷,那段时间安安绝食也要报那个辅导机构,该不会跟这个小姑娘有关吧?”
许凛忍了一路,这时已经点了根烟,携在长指间,微眯着眼,眉宇凛冽,闷着声儿,只应了个字:“嗯。”
他一个眼神示意,司机就明白要做什么。
姜眠睡得浅,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她养成了身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的习惯。
她迷迷糊糊睁眼时,正好看到司机把许佑安从她身上挪开,随后抱出了车厢。
这是到他们家了?
蓦地,腿间一股湿润黏腻的异样,让她倏然清醒过来。
而恰在此时,许凛拉开驾驶座的门,身形利落地坐了进来,关门时带进一阵暖风。
是淡淡的烟草味。
他系上安全带,言简意赅道:“我送你回去。”
透过后视镜,少女低垂着脑袋,雪白的耳垂红成樱桃色。
她声线有些紧绷,小声询问道:“我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许凛是情场老手了,女生那点有意无意的小伎俩他都心里有数。
“怎么了?”他轻挑眉。
姜面细白的手指捏着真皮座椅,羞于启齿道:“我可能来例假了,不太舒服,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许凛的指尖碰了下方向盘,昏昧中勾起一抹弧度:
“可以。”
姜眠下车前,许凛从后备箱取出一件黑色薄外套,长臂从窗口伸出来,递给她。
姜眠惊诧于他的细腻,可转念一下,他谈过那么多任女朋友,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谢谢。”
姜眠把外套系在腰上,又从裤兜里摸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