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叔侄亲情
清晨,扬州府衙前的鸣冤鼓被重重敲响。鼓声引得早起的百姓纷纷驻足好奇。
“何人击鼓?”衙役厉声喝道。
只见一位素衣少女跪在青石阶前,双手高擎状纸:“民女林黛玉,状告族叔林如海谋害家父即当朝巡盐御史林如海,侵吞林家产业!”
“林御史的千金?”
“谋害朝廷命官?”
“这可是大案子!”
这消息如野火燎原,顷刻间传遍全城。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公堂之上,刘知府正襟危坐。他心知此案关系重大,审得好未必有功,审不好却必定引火烧身。乌纱帽事小,只怕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黛玉将状纸双手呈上,将二叔如何指使周管事换药,那周管事如何府中厨娘张嬷嬷勾结密会之事一一道来。
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字字泣血又句句在理。堂外百姓听得义愤填膺,“青天大老爷”的呼声此起彼伏。
“带被告林如江!”
林二爷被押上公堂时,并无多少惧色。他甚至暗中与堂上侍立的钱师爷交换了一个眼神。钱师爷微微颔首。
林如江一跪下,捶胸顿足,声泪俱下,演技精湛:“知府大人明鉴,这纯属诬告,是天大的冤枉啊!小人待玉儿这个侄女,向来视如己出,自她回府,衣食住行无不精心安排,何来谋害兄长、侵吞家产之说?定是有奸人见她年幼可欺,又对我林家产业垂涎,这才蛊惑了她,离间我叔侄亲情!”
他转头痛心疾首地看向黛玉,“大人有所不知,这丫头自三岁上被个疯疯癫癫的和尚带走,在山野里长大,性子早已养得孤寡。回府后更是整日神出鬼没,不遵闺训,抛头露面插手外务,行事离经叛道,与往日判若两人!街坊邻里皆有议论,怕是……怕是在外头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被邪祟缠身,以致神志昏聩,胡言乱语!”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让众人的好奇心被吊起,继续道:“自她回府后,我兄长、巡盐御史林大人的病情就……就愈发沉重,缠绵病榻,水米难进!这等克父之相,与当年她出生后不久、林夫人便多年卧病的境况,何其相似啊!大人,小人并非妄言,实在是忧心如焚,恐林家……恐林家要毁在这不祥之人手中!”
这番话阴毒至极,暗示她“命硬克亲”。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之声大作。
“难怪……好好的大家小姐,怎会去验尸、开铺子?”
“是啊,林老爷之前虽说病着,也没听说这么重啊……”
“三岁就被带走,命格恐怕是真有问题……”
“克父克母,这可是大不孝啊!”
钱师爷见状,凑到刘知府耳边,“府尊,下官之前奉命去林府询问刘大夫命案时,便觉这林小姐举止异于常人,胆大妄为,竟敢当街触碰尸体,言语间对长辈也缺乏恭敬。林二爷所言……或许并非空穴来风。此女证词,恐怕需仔细甄别,不可轻信。”
刘知府捻着胡须,沉吟半晌。这世道,女子不遵妇德已是过错,若再背上“命硬克亲”、“神志昏聩”的名声,其言语可信度将大打折扣。
黛玉立于堂下,看着钱师爷与林如江眉来眼去,不知道这二人眉目传情,父亲的身体早就好了很多,他之所以不出面,就是要给林如江一个错觉,听着周围百姓被煽动起来的猜疑。心中那点残存的、对血缘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冰封。
既然他们要将她置于死地,用最恶毒的语言诋毁她,那她又何必再顾念这虚无缥缈的情分?
说她神志不清?那她就用最清醒、最确凿的证据,撕开他们伪善的皮囊!
黛玉道:“二叔口口声声待我如己出,言我神志昏聩。那么,侄女倒要请教——”
她从袖中取出第一封密信,由杏仁上前,恭敬呈给衙役,转递至公案,“这封二叔亲笔所书、嘱托汪大总管‘务必让大哥静养,勿再理盐务,方便行事’的密信,笔迹可对?信中提及的‘扬州盐引份额重新划分之利’,莫非也是侄女这昏聩之人能伪造出来的?”
信纸摊开在刘知府面前,看了一眼,便让衙役衙役转交给林如交辨认。
那熟悉的笔迹和露骨的内容,让林如江差点忘记了表情。
自己与汪总管的密信怎么会出现在在这儿?他们早就约好阅后即焚,这汪总管也是不安好心,难道是想要以此要挟自己吗?
钱师爷疑惑,忙伸头去看,脸色微变,急思对策。
黛玉乘胜追击,继续道:“至于克父之说,更是荒谬绝伦。我回府当日,便发现父亲所用药膳中被加入了过量附子等燥毒之物,名为温补,实为催命!此事已有被革职的厨房张嬷嬷供认,乃受保和堂亡管事指使,而汪管事,正是汪家荐入保和堂之人!我回府后早就停用毒膳,亲自为父亲调理,父亲病情已渐趋稳定,何来愈发沉重?此事,林府上下人皆可为证,药渣、脉案亦可查验!”
黛玉先破林如江的“亲情牌”,再破“克父谣”,将林如江的指责拆解得七零八落。
堂外议论的风向,又开始有些摇摆。
林如江冷汗涔涔,钱师爷也是眉头紧锁。他们没想到,黛玉准备得如此充分,反击得如此犀利。
堂外百姓见状,已是信了八九分。
方才的疑虑顷刻烟消云散,唾骂声如潮水般涌来:
“真是狼心狗肺!”
“连亲侄女都要陷害,简直猪狗不如!”
“可怜林大人病重在床,这分明是欺负林家姑娘孤立无援啊!”
在铁证面前,林二爷瘫软在地,指着堂外哭喊:“大人明察!都是汪寿逼我的!药是他给的,计是他定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啊!”
堂外百姓谁也没想到这案子竟会牵扯到汪家。
这个扬州城最大的纳税大户,不仅掌握着独家盐田经营权,其产业更遍布全城衣食住行。扬州不少的商贾都与汪家有过生意往来。
刘知府此刻还真是坐立不安。原本审理林家内务已让他头疼不已,如今又扯出汪家这尊大佛,此案已然牵扯到朝廷经济命脉。
他只觉得三月春风刺骨寒,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此刻他只恨自己为何要当这个扬州知府。
在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