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胶体
雨还没停,周岁澜披上雨衣沿着街道往山脚走。
她的爷爷几乎是一辈子都在灯塔度过,周岁澜只有小时候去过那里。
过了一会儿,雨突然小了些,但空气里的腥味却更浓了,混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不知是来自海面,还是灯塔。
周岁澜已经非常接近那个地方了,大雾里,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她就瞥见阴影里站着个人。
那身影佝偻得厉害,身上的雨衣沾满暗绿色的黏液,远远望去像是和青苔长在一起。
周岁澜试着走上前,决定先跟他客气一下,“您好?”
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蜡黄的脸,眼球浑浊,嘴角咧开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你是来做什么的?”
老人身边有一辆蓝色的工具车,车旁散落着几个安全帽和扳手,周岁澜觉得他有点眼熟。说:“我是过来收拾我爷爷的遗物,周桦。”
老人拎着油灯,缓慢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放下警惕,“老周的孙女......来看爷爷,好啊,快进来吧,别着凉了。”
两人离得近,借着油灯,周岁澜盯着他的脖子,心脏猛地一缩,惊奇道:“您是曹大爷?”
他说话的时候,脖颈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穿行,撑起一道道凸起的纹路。
两个月前,他们在超市碰见,人还是满面红光,精神得很。临走前,还给她买了根三块钱的冰棍。
怎么现在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还像是被吸了魂魄。
“是啊,一直在这守塔,也修塔,跟你爷爷一样,”曹大爷的视线掠过周岁澜的脸说,“这里不能让生人停留太久,你赶紧收拾。”
周岁澜点了点头,戴上手套把灯塔的大门推开。
走进灯塔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咸腥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无法忍受。
周岁澜捂着口鼻,好奇地四处张望,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壁,不安又重了几分。
两人顺着螺旋楼梯往上走,曹大爷走在前面,脚步拖沓,身体坚硬,眼神空洞,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嘟囔。
过了好一会儿,曹大爷带着周岁澜来到值班室,“前几天收拾了一下,在床底下发现还有老周的东西,你自己翻,我在外面等着。”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值班室。
他的举动就像提线木偶。
周岁澜目光落在床底。
那里放着个老旧的木箱子,表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铜制的锁扣已经生锈。
曹大爷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蹲下身,尝试着撬开锁扣。很快,“咔嗒”一声轻响,生锈的锁扣弹开了。
然而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旧衣物或笔记,只有一块暗红色的绒布,裹着一把铜制的钥匙,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绿光。
璃奈并不清楚这个钥匙的用处。
就在这时,值班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是曹大爷?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周岁澜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快起来,赶紧把钥匙塞进口袋,准备离开这里。
她沿着螺旋楼梯往下走。
楼梯的木质台阶因为常年受潮,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在这空旷的灯塔里格外刺耳。
周岁澜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小心且艰难,生怕惊动什么东西。
果然,她走了没几步,忽然觉得脚下有些不对劲。
这块木板格外的松。
周岁澜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停下脚步仔细查看,结果脚下的台阶突然“咔嚓”一声断裂!
紧接着,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朝着下方黑漆漆的隧道下坠。
发出了一声惨叫。
然后“砰”的一声,周岁澜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虽然不算太高,但确实摔懵了。
她揉了揉发疼的屁股,借着上方透下来的微弱光线环顾四周。
这里居然一条狭窄的暗道,墙壁上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青苔,很安静,只能听到滴水声。
她站起身,试探着往前走。
渐渐的,耳边飘来诡异的声音。声音离她很近,像是有人趴在她的肩膀耳畔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周岁澜意识到,她必须逃离这里。
但已经晚了。
现在的情况是,她明明知道这声音诡异,可双脚却控制不住的往前走。
她几次试图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可那声音似乎钻进了脑子里。
脚踝上的符号也开始在皮肤上蠕动,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暗道越来越窄,没有一丝光线,窒息感扑面而来。
漆黑一片的暗道,周岁澜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侧的墙壁在不断向内挤压,潮湿的青苔蹭过手臂,黏腻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毛,而前方的黑暗更是像一张张开的巨口,等着将她吞噬。
周岁澜依旧不受控制地往前挪动,但低语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隐约听出是个古老的声音,反复呢喃着:“别怕,过来......这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就在她即将彻底陷入迷障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紧接着身体便失去平衡,向前摔倒。
这一摔比刚才掉进暗道时还要疼。
周岁澜瞬间清醒了大半,下意识地用手撑地,然后就摸到了一团冰凉黏腻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没有固定形状的果冻,表面滑溜溜的,还带着淡淡的海腥味,可能是因为被她碰到,那个团子还发出“咕叽”一声。
“???”
周岁澜猛地撑起身子往后缩,立即原路折回,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她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暗道入口,开始往上攀爬。
双脚蹬着暗道内侧潮湿的墙壁,青苔的滑腻让她好几次差点打滑,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还好她反应快,一只手死死抓断裂的木板,借着一股劲帅气地翻身上去,然后重重地摔在灯塔一楼的地面上。
木质台阶的断口带着毛刺,刺进她的手掌,渗出血丝,可她完全顾不上疼,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很快,曹大爷拖着沉重的步伐,举着煤油灯走过来,他看到被破坏的楼梯,脖颈处皮肤下的东西蠕动得更厉害了,“你......不该待在这里。”
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还抬起手,指向门口,“走,离开这里!”
周岁澜愣了一下,解释说:“曹大爷,我只是来收拾周爷爷的遗物,马上就走......”
煤油灯的火焰忽明忽暗,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布满青苔的墙壁上,像一尊扭曲的人皮。
曹大爷突然朝着她低吼一声。
周岁澜回想刚才的经历,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但曹大爷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岁澜不再犹豫,转身朝着灯塔大门走去。
绕过曹大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老人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别的什么,不等她辨别出,又变成了之前的空洞。
周岁澜拿着钥匙,沿着来时的小路往下走,路面依旧湿滑陡峭,好几次差点滑倒。
等走到山腰,周岁澜回头望了一眼灯塔,只见哪里有个人还站在门口,拎着煤油灯,像一尊守在黑暗里的石像。
和十年前的爷爷几乎一摸一样。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
周岁澜一进门,就没了力气,脱掉外套躺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书包里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这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