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奔跑的猫

米兰内洛的训练场。

阳光将草皮炙烤得有些发烫，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对于莱昂纳多·加托——或者说，对于一只骨子里仍是猫的灵魂而言，这种天气最适合的是找个阴凉通风的角落，摊开四肢，睡一个昏天黑地的长觉。

11月6日，乌迪内斯的补赛进展顺利，舍甫琴科复出，10号战术稳定运行，米兰1:0乌迪内斯绝杀比赛。

有各大技术型中场的存在，对面球权少得可怜，莱奥作为门将，轻松在老大哥羽翼下又得到了一个零封的战绩。

两场半沾光的零封并不意味着，安切洛蒂要放过他的专注力和耐力训练。三天后紧接着对战豪门尤文图斯，这匹好战的斑马可就不是吃草的羊那么好对付了。

于是乎，现实就是他正穿着厚重的训练服，在助理教练的哨声驱策下，沿着训练场边缘进行着一圈又一圈仿佛永无止境的折返跑。他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砂纸。

“注意力，莱奥！保持节奏！别掉队！”助理教练的吼声穿透了他嗡嗡作响的耳膜。

掉队？他倒是想直接“掉线”，回到那种四爪着地、优雅轻盈的状态。

作为一只猫，他的天赋点在了瞬间的爆发、极致的敏捷和惊人的弹跳上，这让他能在门线前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扑救。但耐力？持续的高强度运动？这简直是反猫类天性！

“呜…人类的身体，太不方便了…”莱奥在心里哀嚎，他好想四肢并用。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他下意识想用爪子去揉，结果动作变形，差点在转身时把自己绊倒。

“嘿！小猫！看路！”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从旁边传来。是吉纳罗·加图索。

他也在进行恢复性训练，但即便是跑动，也带着一股随时要碾碎什么的气势。

加图索跑到莱奥身边，与他并行，铜铃大的眼睛瞪着莱奥，“才这么几圈就不行了？你这小身板，别说尤文图斯，会被国际米兰那群人生吞活剥的！”

莱奥喘着粗气，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觉得加图索像一团移动的、充满能量的雷暴云，靠近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精力。

“安静点，里诺。”一个平静如水的声音插了进来。安德烈亚·皮尔洛不知何时也跑到了附近，他的跑动姿势看起来轻松写意，仿佛脚下不是草皮而是云朵。“每个人的节奏不同。莱奥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呼吸频率，而不是跟着你的鼓点。”

莱奥好感动，潦草如皮尔洛，都会关心他。

皮尔洛：？

加图索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放缓了半步，不再紧逼莱奥。皮尔洛则保持着均匀的速度，与莱奥并排跑着，偶尔用简洁的词语提醒他调整呼吸和步幅：“吸气……深一点……吐气……放松肩膀……”

在这“风暴”与“深潭”的短暂夹缝中，莱奥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丝节奏。他偷偷瞄了一眼皮尔洛，脑子里的奇妙小开关又不自觉地打开了。

"风暴加图索与深潭皮尔洛……里诺是永不停歇的海上飓风，摧毁一切阻碍；而安德烈亚是海沟最深处的水压，沉默地包容并掌控着风暴的轨迹。当风暴试图将Nero撕碎时，深潭会悄然将其纳入自己的领域，用无形的力量抚平狂浪……"

嘿，这个感觉不错，决定了，下一篇写《红黑罗曼（其三）：风暴与深潭的精灵》。

等等，加图索似乎更适合矮人。

莱奥沉思起来。

而就在他思绪飘远，脚步又开始变得虚浮时，他看到了场边树荫下的两个人。

是保罗·马尔蒂尼和安德烈·舍甫琴科。

队长马尔蒂尼的小腿肌肉有些紧，正在做预防性休养，他已经做好准备把自己放入对阵尤文图斯的阵容了。

而已经复出的“核弹头”舍瓦则是因为轻微的脚踝不适也在进行观察。

两位伤停版本的巨星并肩坐在长椅上，目光都投向训练场，低声交流着什么。

马尔蒂尼的神情专注而沉稳，即使只是坐着，也自带一种威严与领袖气度。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踉踉跄跄的莱奥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舍甫琴科则显得轻松一些，他靠在椅背上，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莱奥又一次因为体力不支，扑救动作慢了半拍，让一个本该轻松抱住的球脱手时，舍瓦甚至轻轻笑出了声，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马尔蒂尼，低声说了句什么。

莱奥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比跑步时更烫。被头领和小鸟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简直比连续扑十个点球还让他难受。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投入到下一组反应速度训练中。

扑，滚，跃起，再扑！

猫类的本能在这类训练中得到了充分发挥。他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身体在空中舒展的弧度带着一种非人的优雅，连续封堵了教练射向不同角度的皮球。

“桑德罗眼光蛮不错，虽然查不出之前的……”舍甫琴科顿住，想到了某些意大利传统，转而对马尔蒂尼说，语气带着赞赏，“这反应，这弹跳，天生的门将料子，就像一只真正的猫。”

马尔蒂尼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锐利：

“反应和弹跳是顶级，桑德罗没看错人。但他的持续性是个问题。你看，高强度扑救之后，他的下一次移动会明显变慢，注意力也会分散。那些豪门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还是个孩子，保罗。”舍甫琴科笑道，“他不是前锋，他是个门将，你得给他点时间。”

队医正式登记莱奥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六，这对于门将是优势，但对于需要持续奔跑的耐力训练，无疑是巨大的负担。

“时间不等人，安德烈。”马尔蒂尼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分量。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莱奥莫名觉得那些话语像小石子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他知道，大猫在担心他。

这份认知让他既感到压力，又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动力。

接下来的分组对抗训练，莱奥被分到了替补一方。安切洛蒂特意安排了不少针对性的传中和远射，显然是想在实战中进一步检验他。

汗水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肌肉在尖叫抗议。有一次，对方前锋在禁区边缘获得起脚机会，莱奥明明判断对了方向，但沉重的双腿却让他的蹬地发力慢了零点几秒，球几乎是擦着他的指尖飞入了网窝。

“莱奥！你在等什么？等球自己飞到你怀里吗？！”场边响起了安切洛蒂浑厚的、略带不满的声音。

莱奥垂下头，用力拍打着自己的手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偷偷看向场边的主教练卡尔洛·安切洛蒂。

安切洛蒂双手抱胸，标志性的眼镜片后，目光深邃难懂。他并没有持续发火，只是安静地看着，偶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莱奥知道，那上面肯定有关于他的评估。

安切洛蒂先生…… 莱奥一边警惕地盯着场上的皮球走势，一边忍不住猜想：

他是不是在写：莱昂纳多·加托，反应S+，敏捷S+，弹跳S+，耐力F，注意力C-，稳定性D……综合评价：一只优缺点分明，且缺点在德比中可能被无限放大的……猫？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

对抗训练间隙，队员们都在喝水休息。加图索一把搂住皮尔洛的脖子，大声抱怨着刚才某个球的处理，皮尔洛则一脸淡定地试图把他的“枷锁”掰开。

内斯塔走过来，递给莱奥一瓶水，轻轻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就像以前揉猫脑袋一样，罕见地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带着鼓励。

马尔蒂尼和舍甫琴科也走了过来。舍瓦拿起一个球，在手里掂了掂，对莱奥说：“小子，别垂头丧气。我当年刚来的时候，适应意甲的强度也花了不少时间。你的天赋肉眼可见，剩下的，就是把它变成九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内的稳定输出。”

马尔蒂尼则看着莱奥，直接问道：“告诉我，莱奥，当你觉得累到极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莱奥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想停下来，想……想找个地方趴着。”

这是大实话，属于猫的大实话。

马尔蒂尼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