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第19章

说到这里，格伦稍顿了顿语气了，表情有些凝重，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但只停顿了片刻，他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反而是出奇的轻松：

“老规矩，还是让我去吧……我早就想看看，那外形可怖的大家伙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怯懦，语调与往常那种严肃谨慎不同，反是带了些如释重负，仿佛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并非去送命，而是轻松得如同一次郊游。

从一开始，阿莱西亚对这个格伦的印象就很深，是他来开的门，也是他沉默地带着她们进入到这个基地，见到了艾希礼。

格伦做起事情来很认真，主要负责改造和修理同伴们带回的武器和设备，也多亏了他的改造，这个基地才能发展得比其他藏匿者基地要更好。

但他平日里不爱说话，总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阿莱西亚还是从其它人的口中得知了些关于他的事。

格伦是个十分专业的工程师，他曾有过一个感情很深的妻子，也是工程师，两个人是一起来到这个空间的。

他们是最早一批来到这个基地的人，如今基地里的人使用的设备和武器，有许多都是他们亲手从外面捡回来，然后修理好之后投入使用的。

后来他的妻子遇难了，就是那次7日清扫的最后时刻。

那一次死的同伴实在太多了，就连基地的创立者米迦勒也未能幸免，更何况是他的妻子，一个并没有太多战斗力的普通工程师。

但从那时候起，幸存下来的格伦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说话。

据说曾经他和他的妻子几乎是这个基地所有人的精神依靠，他们好像始终都怀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无论遇到什么艰难的处境，两个人都会笑着互相谈论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然后齐心协力地一起把所有困难捱过去。

这种充满希望的态度，对于有今日没明日的藏匿者来说是十分珍贵的品质，至少他们的态度让基地的其他人也存了些希望，才不至于只消极地等待死亡。

可是后来他失去了唯一的妻子，从那之后，格伦整个人都变了。

若非必要，他不会多说一个字，只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重复着外出、回基地、防守巡逻、改造装置这些枯燥的事。

阿莱西亚所见到的他，便是这样的状态。

如今格伦主动要求前往尸山，表情竟是带着一丝轻松和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就好像他早已经想好了会有这样一天。

就好像是……他一直在愧疚着自己的独活，而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能让他有价值的死去。

是的，有价值的，而不是毫无意义的自杀。

阿莱西亚想过她为何没有选择追随妻子而死去，或许他们有过约定，无论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都绝不能懦弱地选择自杀，又或者在这里存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做。

死亡太容易了，尤其是在暗无天日的绝境之中，活着忍受未知的恐惧，反而比痛快地死去要更简单。

或许正因如此，格伦绝不会懦弱地选择无作为的主动死去，只是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早就不在乎死亡了，只是他需要让死亡更有价值些。

这或许听起来很残酷，但这里每个活着的人，他们的性命何尝不是由其他同伴的牺牲换来的，如若只是没有意义的糟蹋，何尝又不是辜负了其他人的牺牲。

如今的情况下，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外面的情形已经不适宜外出，若非逼不得已，他们绝不愿让任何人再出去送死。

但若只是躲在基地里，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的大剑终将落下来，他们没有选择。

所以当格伦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每个人都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局。

可是没有人说话，在这种时刻之下，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劝阻吗？认可吗？

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的电车难题永远无解，更何况现在还关乎自己的生命。

过了许久，阿莱西亚终于打破了沉默，略微上前一步，对着格伦轻轻开口：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是理论物理学家，况且我的身手还不算差，应该能帮上忙。”

紧接着她的话，另外一个声音也在身后几乎同时响起：

“我和Limbo也一起去……刚才格伦不是说过了，那个通道里有危险，Limbo的感知能力可以帮我们提前规避危险，从而节约时间，我也可以在你们两个安装设备时掩护你们。

否则以现在外面的危险程度，只你们两个人去，就算成功安装了设备，也很难周全地回到基地。”

阿莱西亚甚至不用转头，从那个声音就能猜出来，是阿莱西亚-L。

她还记得L其实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那是她刚来到这里，对空间运行规则一无所知，慌乱之中随便躲进了一处掩体。

而当清扫结束，她准备外出观察时，身后便传来了L给她的第一个提醒。

“阿莱西亚-K，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不要尝试理解它们，我们要做的，是去尝试理解‘规则’。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里不止她一个阿莱西亚，她们所经历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比如L，就像她自己所说，她是“能保护她们的战士”。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在自己的时间线里是军官，一生效力军队，身手很好，也有着十分准确的直觉和判断。

她在阿莱西亚之前几个月来到这里，被基地的人找到之后，就一直主动承担着保护其他人的职责，无论是外出搜寻还是战斗，她几乎总是冲在最前面，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见阿莱西亚沉吟着不置可否，L又看了一眼Limbo，得到后者确认的眼神后，她便也不再犹豫，继续试图打消阿莱西亚的担忧：

“基地这边你不用担心，这次我们外出的时间不会很久，最多半天时间就必须要回来。

现在是清扫的第六天中午，正在进行的是第五轮清扫，根据之前我们记录的清扫规律去预估，这一轮清扫预计还会有12小时，也就是说，应该会持续要夜晚，然后第六轮开始。”

停顿了片刻思考了些什么，L紧接着又补充道：

“之前7日清扫时，基地防御是在第五轮的末期开始出现波动，到第六轮中期几乎完全崩溃，并在最后的三小时被攻破。

但现在基地已经加固过，预计防御能力可以较为稳固地支撑过第六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