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演深情,谁都比不过你
长道渐渐没入深山,温知白回到姜府。还未进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从台阶上跳起,扑进她怀里。
“小姑姑!”
是姜铭之。温知白俯身将他抱起,小家伙沉甸甸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暖意:“铭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阿爹阿娘在和祖母说大事呢!”姜铭之搂着她的脖子,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小姑姑,悠悠姑姑带着好多人在给你准备嫁妆呢!满满一屋子!”
温知白心头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蹭了蹭侄儿软乎乎的脸蛋,笑道:“你呀,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最聪明!”姜铭之得意地扬起小脸,随即又撅起嘴,小声抱怨:“其实……我不想要小姑姑嫁给灵君。”
“为什么呀?”
“那样小姑姑就不能天天陪铭之玩了。”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委屈,“我讨厌他分走小姑姑。”
孩子气的话让温知白失笑,正想安慰,肩头突然冒出小纸人,正是裴钦洲昨日赠她那个,小纸人叉着腰,用裴钦洲那清冷的语调说:“我也讨厌你。”
温知白连忙将小纸人按回去,柔声说:“铭之,小姑姑爱你,也爱家里的每一个人。可灵君他等了小姑姑太久,一个人太孤单了。我们以后一起爱他,好不好?他也会和我一样疼你的。”
姜铭之眨巴着大眼睛,想了片刻,终于伸出小指:“拉钩!”
“拉钩。”温知白勾住那根小小的手指,心里软成一片。
“走,小姑姑,我带你去看!”姜铭之兴奋地拉着她就往库房跑。
还未进门,只见库房门扉大开,叔伯婶娘们此刻都聚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器物、清点着红绸缎。
姜悠悠正站在中央,手持账簿,神情是少有的专注。额角渗着细汗,发丝也有些乱了,却浑不在意。
“小姑姑来啦!”姜铭之高声喊道。
众人闻声抬头,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姜悠悠放下账簿快步迎来,拉着温知白的手:“正念叨你呢。快来看看,这套东珠头面是七叔公特意开库房找出来的,这匹流光锦是三婶当年的嫁妆,说什么都要给你……”
“悠悠,这些太贵重了……”她声音微哑。
“说什么傻话!”姜悠悠嗔怪地打断,“你可是我们姜家的女儿。温家给不了你的,我们给。”
“都在闹什么?”姜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有些忐忑地看向家主。姜虞扫视着满屋的红绸和宝物,目光最后落在温知白微红的眼眶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罢了。”她转向温知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你跟我来。”
回到姜虞房内,檀香的清冷气息弥漫四周。温知白在姜虞面前坐下,还未开口,对方已经看透她的来意。
“你想说的,是皇帝调动缚灵司的事吧?”
温知白怔住。姜虞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如烛火般明灭不定:“不必问我是如何知晓的。我倒是好奇,你为何对这些秘辛如此了解?”
“姨母,这些……”温知白的声音很轻,“来龙去脉,我日后定当细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护住姜氏。缚灵司的手段,您比我清楚。”
姜虞凝视她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皇帝已是强弩之末。”她声音低沉,“他要的,是姜氏族人的心头血,还有灵君的灵脉——用我们的命,换他的命。”
“素月坊打探的消息,是高氏告的密。可我在想,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高家先祖与我们本是世交。当年他们主张献出灵君,换取荣华。可我们的先祖认为,背信弃义终将招致灾祸。长生之秘若落入贪婪之人手中,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如今高家子嗣凋零,要想维持门楣,只能靠这份功劳了。”
温知白终于明白了一切——前世母亲为何被皇律司追杀至陀鸣寺,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如此。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再夺走在乎的人的性命。
她起身,从袖中取出那叠纸人,郑重地放在姜虞手中:“这是裴钦州准备的。让家中每人随身携带滴了自己血的纸人,近日不要外出,可保平安。”
姜虞接过纸人,指尖微微发颤。
温知白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地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姨母,保重。”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姜虞突然冲上前,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知白……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娘亲。”
她转身回抱住姜虞,感受着这个怀抱的颤抖。
“不,姨母。”她轻声说,“您要护着整个姜家,肩上的担子太重。有些宿命,我们逃不开,但这一次——”
她握紧姜虞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后退。”
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一场无奈的告别。但这一次,结局必将不同。
东宫
裴钦洲提出辞去东宫幕僚,将东宫的令牌交予夏承恩。
“我的话已说得明白,若殿下执意如此,从今往后,你与我,生死各安,再不相关。”
“钦洲,你为何要这般逼我?”夏承恩五指死死攥住那枚令牌。
“这天下,还要为人君的位置堆砌多少白骨,殿下才会醒悟?”
“…裴钦洲,我已经尽力了!天子是我的父亲,你无父无母,自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是,我不明白。”裴钦洲缓缓起身,袍袖拂过案几,那只白玉茶杯在他指间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从指缝簌簌而落:“可是非黑白,我分得清。”
“站住!”
剑锋出鞘,一柄寒刃已横在裴钦洲颈间。夏承恩握剑的手抖得厉害,刀锋在裴钦洲颈侧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十六岁相识至今,我视你为挚友,为臂膀……”
裴钦洲竟低低地笑了。他不退反进,任由锋刃更深地没入皮肉,血珠顺着剑身滑落。
“你若想杀我,我不会阻拦,同样,我想杀谁,你也拦不住我。”
“你疯了?!”夏承恩被他这不要命的举动骇住,手腕一颤,长剑哐当落地。他看着裴钦洲颈间那道刺目的红:“你真是疯了……”
“你会想明白的。”
他转身步入殿外刺目的天光里,再未回头。
夏承恩颓然跌坐,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低语:“裴兄……”
——
刚走到宫外,裴钦洲就发现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了,在彻底失去光亮的一瞬,他心口一紧,强行压制体内的魔气,暂时恢复了光明。
他现在好想也只想见一个人——
裴府,温知白正与桃芷,谢谙还有几个小丫鬟在前厅写请柬,只不过温知白叮嘱过,时间先不要标明。
谢谙打趣道:“看来以后,真要叫温小姐为夫人了,我都不敢想,大人等了小姐这么多年,真到了那日,会有多高兴。”
裴钦洲回来了,温知白立刻迎上去,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她伸手去扶,他却如往常般,将重量倚在她肩上。
温知白扶他坐下,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岂料,裴钦洲的第一句话——
“我们的婚约,不作数。”他躲避的目光,眼眶早已微微泛红。
温知白浑身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扯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