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命悬一线
护士抓着担架狂奔,向等候多时的急诊医生高声重复:“男性,二十多岁,高速车祸,卡车追尾!伤员意识涣散,心跳每次一百四十次,血压九十六十!”
话音刚落,医生伸手稳住滚动的担架,点头,和身边的白大褂一起冲进急诊室。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
一切喧嚣与仅存的希望,都被隔绝在内。
“我是……应……水砚。”
半小时前,江沪城外的高速路口,当护士打开冒着黑烟的车门时,男人被车内的安全气囊高高护住,眼睛紧紧盯着她。
他便这样说到。
应、水、砚。
整个江沪,若是从商或打出点名堂的,大概都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不管是印在江沪市民生活用品、医疗器械上的“应”字,还是他那显赫家世、张扬个性的应家大少的身份。
护士深吸一口气。
果然是‘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护士把他从安全气囊放下来,确认他的呼吸和心跳,“醒醒,醒醒。”
男人缓慢睁开眼睛,他抓着护士的手却极为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着靠自己最近的人。
“……救救我。”他应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救救我……”
“我们会救你的。”护士说。
他说:“我想活着……”
男人的手很快松开了,而他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在等我……”
是谁?
护士一边与身边的人合力将他捞出,一边回想。
应家大少,是襁褓之中便在罗马终点线挥手的胜利者,年少成名,大学一毕业,就出现在江沪的各种商业活动上,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不过有传闻说他收心的消息不过三个月,就三个月,爱得变这么深切吗?
听说是收心给一个小公司的总裁,名字好像叫什么——
“於蓝,於蓝……”
应水砚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他说:“我想活着……”
作为医护人员的专业素养让护士知道,她必须给男人一颗定心丸,她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护士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些。
男人听到这句话,嘴角渗出一点惨淡的笑容,他点头,“嗯……”说完,倒头昏去。
护士的意识逐渐回笼,睁开双眼,她还站在急救室门口,顶上的红灯照在她的眼镜上。另一个护士举着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冲了过来,“护士长,打不开,有密码!”
“那就联系他的紧急联系人。”
护士用小臂擦下一头的汗,接过手机,对着锁屏界面没有备注的紧急联系人打去电话。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护士屏气凝神,尽可能用平静专业的语气开口,但那边的人显然更快:“喂?”
下一秒,护士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
一阵劲爆的音乐传来,夹杂着DJ混声、高昂的人声,齐刷刷冲进她的耳朵。
她能想象那边是多么热闹的场子,说话的人不绝于耳,还能听到有人喝酒喝到极致发出的干呕声。
“呕——”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恶寒。
护士镇定下来,“您好。”
一个带着浓浓醉意的女人不耐烦地回答:“……谁啊?找我什么事?”
“我是宁慈医院的护士,手机主人遭遇了车祸,情况紧急,请您迅速来医院!”
“……什么?”
电话那头足足震惊了好几秒。
然后女人说:“那关我什么事。”
“关您什么事?”护士忍不住重复道。
看着紧急联系人上明摆着的“老婆”两个字,护士忍无可忍,“於女士,您丈夫出事了,宁慈医院!”
女人怨声载道:“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拉进黑名单了!”
护士抓着手机,声音不免带着强烈的疑问,她再次重复:“於女士,请您确定认识机主吗?!我现在通知您,您是应水砚先生的紧急联系人,如果认识,请尽快过来!”
“应水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呵,是他?他出车祸了?……他最好是死了。”
女人冷笑一声,声音从听筒传到护士手举的扬声器上。她低着嗓子,轻快地说:“不过,你叫我於女士,我自然是认识的咯。”
不等护士反应过来,电话被挂断了。
举手拿着手机的护士僵在原地,身边“这女的怎么这样?”“这是人吗,太冷血了吧!”的低声讨论中,她对“於蓝”这个江沪杀出来的新贵,印象真是——
差到谷底。
*
两周后,地球遥远的另一端,法吉港正散发着城市独有的夜生活,会议上的香槟塔闪烁的璀璨的光芒。
“太好了!”
“太好了老板,太好了林秘书!——整整三个月零九天,我们终于挺过来了!”
扎着马尾的女生扬起手上的一叠纸,得意地啪啪甩着,她的目光转向身旁一脸冷淡,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还高,“林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秘书歪头。
“当然是这次拿下法吉港的项目呀,这可是我们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大单,你……羡慕不来吧?”
林书:“有什么羡慕的。”
“你是老板刚回国就跟着的开国老将,我可是刚进来四个月的小兵……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福星,福星懂吗?”
林书:“抱歉,真不太懂呢。”
丁莱瞬间瘪嘴:“林书,你逼我的!”
说完她瞬间转头龇牙咧嘴:“老板,你看他!——”
“噗嗤。”
丁莱、林书的视线一同朝向声源处,看清那人是谁后,丁莱呆了,林书在咳嗽。
不能怪他们,眼见方才在会议室大杀四方、平日素有雷厉风行的於蓝於总,此刻在她那两撇又细又长的眉毛下,眨着一对黄昏散去后,月亮似的眼睛。
她聚在唇前的拳头一撤,露出脸上春风化雨般的微笑,说:“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丁莱被老板笑得眼睛都亮了,她情不自禁地说:“老板,你笑起来真好看。”
林书面对老板,脸上也是春风拂面,回光返照。他点点头,恭敬地叫了声:“於总。”
於蓝对两人点头:“嗯。”
三人离会议室已越来越远了。
走至玄关,三人出现在会议室另一边的长廊尽头。大门的地方,几个侍从站在两侧,寒风瑟瑟地吹进大堂。
法吉港在夜晚是极冷的,风是它一脉相承的孩子。星星怕冻也怕黑,便少见起来。
於蓝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她抬起头,远处墨黑色的天空上,悬挂着一颗精致漂亮的月亮。
林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走到於蓝身前,“冷的话,就披上吧。”
“不要对有夫之妇做这种事情哇!”
丁莱不无挑衅地推了林书,一把脱了自己的长风外套,“Mygod,你在做什么!那三从四德的老板夫见不得这些。”
“管他什么事。”林书一脸阴翳地盯了一眼丁莱,又转回去看回於蓝,“我们走?”
於蓝摇了摇头,说:“林秘书,我想现在回去。”
“酒店离这不远,我马上叫司机……”
“林秘书,”於蓝意外地打断了他,“我说的是,回国。”
林秘书抿了抿嘴,“嗯。”
丁莱蹦蹦跳跳地在门外一起等着司机,她对着於蓝说:“是回去找老板夫吗?我们确实有一个多月没见他啦。”
“嗯。”
“噢,”丁莱又问,“老板,你想他啦?”
於蓝点头,却不说话了。
一旁,林书默不作声,他的脸和投下的阴影一般深沉。
丁莱又开口了。
“回想我第一次见老板,那脸色,死气沉沉、高冷桀骜,哪有现在这么生动的表情。”说完她对着於蓝嘿嘿一笑,“都会接我笑话了。”
“你想说什么?”林书挑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