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画皮
“他对我真的很好……”姬明玉的嘴唇翕动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她像是在对林雪薇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生病，他可以整夜不睡地守着我。我加班，他会算好时间把热好的汤送到公司楼下。我所有不敢对别人说的话，他都愿意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满是自嘲的苦笑。
是啊，这些“好”，代价是什么呢？
是她全款买下的公寓，是她辛苦打拼的事业，是她整个人熠熠生辉的未来。
周晓雨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掏出手机，飞快地翻找着昨晚那个论坛帖子。她找到了，然后把手机递给林雪薇，指着一个ID——“寻求温暖的小兔”。
林雪薇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重新投向姬明玉，轻声问：“明玉姐，你昨晚，是不是在一个论坛上发了帖子？”
姬明玉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眼中有震惊也有被识破的羞耻。一直罩在她身上的“职场女王”的强硬，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痕。
“你怎么……”
“我猜的。”林雪薇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将自己的手机收了回来，那诡异的能量光晕随之消失，照片恢复了原样。“你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姬明玉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就是“寻求温暖的小兔”。
她昨晚在发出那条“明天我去找她问个清楚”的回复后，一夜未眠。她翻来覆去地想，想起了高铁上林雪薇那句意有所指的提醒，想起了张昊提出卖房时自己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她今天来，本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林雪薇告诉她，一切都是她想多了，是她这个从苦水里泡大的人不懂得如何接受爱，是她太多疑。
可现实，却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了她一个血淋淋的答案。
“我明白了。”
良久，姬明玉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双因熬夜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迷茫、挣扎和脆弱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和决绝。
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在公关战场上说一不二的姬总监。
“雪薇，谢谢你。”她看着林雪薇，郑重地说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她没有问林雪薇为什么能做到这一切，也没有追问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林雪薇愿意对她展示冰山一角，已经是莫大的信任。
“你打算怎么做？”林雪薇问。
“成年人的世界，好聚好散。”姬明玉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当然，前提是，他得先把吃了我的，给我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调出了银行APP的转账记录。那些她曾经“心疼”他，为他支付的“大额花费”，一笔一笔，清晰地罗列在那里。她甚至还找到了当初张昊声称周转不开，从她这里“借”走的一笔五万块钱的记录。
当初有多心甘情愿，现在就有多恶心。
“我先走了。”
“等等，你住在哪？”看着姬明玉不解的目光，林雪薇眼中露出关切。“你是想和对方摊牌吧，当心狗急了跳墙。”
“应该...不至于吧？”姬明玉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地址给了林雪薇。
“有事喊我，”林雪薇记下地址，抱着姬明玉，拍拍她消瘦的肩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姬明玉闭闭眼，使劲回抱了林雪薇一下，然后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工作室。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奔赴沙场的劲。
周晓雨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的天……明玉姐这气场，好强啊。”
李泽在一旁，默默地点头，“果然和老板一样强。”
林雪薇看着窗外姬明玉消失的方向，心里却并不乐观。
一个靠Pua和情感操控为生的男人，在骗局即将被戳穿的时候，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好聚好散”。
那只会是，恼羞成怒。
她想了想，还是给苏云归发了条信息。
【雪薇】：云归，在忙吗？有个朋友可能需要一点……非官方的帮助。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苏云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背景音有些嘈杂，林雪薇有些犹豫了，“你那边是不是很忙？”
“没事，走得开。说吧，什么事？”
林雪薇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隐去了所有玄学的部分，只强调了对方是个擅长精神控制的渣男，她朋友去摊牌，担心会有人身危险。
“懂了。”苏云归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地址发我。我一会就到，会在外面听听里面动静。你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林雪薇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希望是自己多虑了，但面对那种依附于他人气运的“水蛭”，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她打开系统面板，姬明玉的头像依旧亮着，那璀璨的金光外，灰黑色的雾气仍在盘踞，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安稳地吸附，而是开始焦躁地涌动起来，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柏油。
那根污浊的姻缘线，也开始剧烈地颤动，仿佛随时都会绷断。
风暴，就要来了。
姬明玉的公寓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视野极佳。当初她咬着牙买下这里，就是为了每天下班后，能站在这片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告诉自己，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她用指纹打开门，玄关处，一双男士皮鞋整齐地摆放在鞋柜旁。
张昊正系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番茄和罗勒的香气。他听到开门声，探出头来，脸上是那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得能掐出水的笑容。
“宝宝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我正在做你最爱吃的意面，马上就好。”
若是在一小时前，姬明玉会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温馨一幕感动得一塌糊涂。但现在，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她面无表情地换了鞋，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将包扔在一边。
张昊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关了火，解下围裙，走到她身边坐下，担忧地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姬明玉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张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张昊，”姬明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们谈谈。”
“谈什么？”张昊重新露出温柔的笑，握住她的手，“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说说。”
他的手很温暖，一如既往。但姬明玉此刻只觉得像被一条滑腻的蛇缠住了手腕。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
“我们分手吧。”
简简单单五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张昊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像是没听清一样，怔怔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宝宝，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姬明玉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她沉溺的、盛满温柔的眼眸，此刻在她看来，只剩下算计和虚伪。“这套公寓，是我的。我不会卖。我们之间，也到此为止。”
张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脸上的温柔和错愕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了的惊慌和恼怒。但他很快又将这情绪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受伤又痛心的表情。
“为什么？明玉，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说出来，我改，我全都改，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结婚，要组建我们自己的家吗？”
他开始打感情牌，这是他最擅长的伎?俩。
“我们的家？”姬明玉冷笑一声，她打开手机，点开银行的转账记录页面，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