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小聚闲语惊岁华，稚女初识嫁娶意

光阴荏苒，倏忽两载。

又是一年秋日，林府后园的小花园里，几株晚桂尚余残香，与菊圃中新绽的秋菊清芬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凉亭内，铺设着软垫的石凳上，几个年纪相仿衣着锦绣的女孩儿正围坐说笑，正是黛玉与她的一干闺中密友。

周阁老的孙女周明淑年最长，已满十二，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间继承了其祖父的几分书卷清气，只是此刻她手托香腮，望着亭外一丛墨菊，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不似往日活泼。

镇国公家的牛佳慧依旧是一副爽利模样，穿着件海棠红的箭袖小袄，正拿着一块小巧的投壶用的矢，比划着要投不远处摆放的鎏金双耳壶，见周明淑闷闷不乐便放下矢凑过去问道：“明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我替你理论去！”

她声音清脆，带着将门特有的泼辣。

理国公家的柳追云性子最是温柔沉静，闻言也放下手中的绣绷关切地看向周明淑。

周明淑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拿起石桌上的一块茯苓糕，却无心下咽只捏在指尖把玩，低声道。

“谁能给我气受？只是……只是家里前两日，隐隐提起……提起相看人家的事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脸颊也飞起两抹红霞。

“相看人家？”

牛佳慧瞪大了眼睛，她虽比周明淑小一岁，但对此事显然还懵懂。

“那不是好事吗？我娘说，姑娘家大了，总要寻一门好亲事的。”

柳追云比牛佳慧明白些，她家中也有姐姐，闻言轻轻点头细声细气道。

“是了，我母亲前些日子也说起，要开始留意京中适龄的公子了，还说……女孩子家，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她说着，自己也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周明淑见姐妹们如此，心中那点烦闷仿佛找到了倾诉之处，她放下糕点蹙眉道。

“道理我都懂，可……可总觉得心里慌慌的，那未来是个什么光景，未来那人是个什么脾性一概不知。只凭着家世、门第、几句风评便要定下一辈子……我……”

她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与无措。

“我有时想着，若能像男儿一般读书科举，或是如黛玉妹妹那般有兄长护持，凭一身本事立身，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该多好。”

她说着，羡慕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安静聆听的黛玉。

黛玉如今八岁了，身量抽高了些，依旧纤细袅娜，但眉目间的怯弱之气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在书香与药香中蕴养出的沉静灵秀。

她穿着月白绫子袄儿，外罩一件淡青比甲，越发显得清雅脱俗。

听着姐姐们谈论“相看”、“亲事”，她初时还有些好奇，待听到周明淑的烦恼，也不由得跟着蹙起了那罥烟眉。

她自幼失恃，又离了外祖家，与兄长林澜相依为命。

兄长虽对她呵护备至，但到底忙于政事，于这些闺阁女儿的心事难免粗疏。

此刻听周明淑娓娓道来，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女孩子长大了，是要离开自己的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生活，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相伴一生的。

这个概念对她而言，既陌生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牛佳慧听了周明淑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她拿起一块玫瑰酥塞进嘴里含糊道。

“明淑姐姐你想那么多作甚？我爹娘自会替我挑个好的！只要家世相当，人品端正，最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能陪我过招的便成了！”

她说着，自己先咯咯笑起来，显然对此事并无太多忧虑。

柳追云细声细气地补充：“还要知书达理，懂得敬重妻子才好。”

周明淑被她们俩一说，心情稍霁也笑道。

“佳慧妹妹你这要求倒也别致，追云妹妹说的在理，人品心性，最是要紧。”

她目光一转，落到一直沉默的黛玉身上打趣道：“说起来，妹妹今年也八岁了罢？再过一两年，林院使怕也要开始为你张罗了，咱们林妹妹这般品貌才情，不知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才配得上？妹妹自己心里，可曾有过什么想法不曾？”

唰地一下，黛玉的脸颊瞬间红透，如同染上了最上等的胭脂。

她万没想到话题会突然引到自己身上来。

相看？张罗？

为她？这……这简直……

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快，一种混合着羞窘慌乱，还有丝难以言喻的抗拒情绪，猛地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那里面放着兄长前几日才给她的一小包新得的海外香药，让她闲暇时感应品鉴。

她的世界里，除了兄长的庇护，便是那些浩瀚的医书和蕴含着无穷奥秘的药材，以及她正在艰难编撰的《灵枢药性鉴》。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像明淑姐姐这般，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却要决定她后半生的夫君。

“我……我不知……”

黛玉声如蚊蚋，几乎要将头埋到胸口去。

“兄长……兄长从未提起过……我……我也未曾想过……”

牛佳慧快人快语：“这有什么好想的？林院使那般人物，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