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清明这一天,云遮住了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春和早早就起床了,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带走了小屋的沉闷,她拿上早已备好的糕点、酒水、香和纸钱,出发了。
路上,春和又买了一束小雏菊和几瓶饮料、酸奶,陆娴和江灯跟在她后面,她上半身已经被大包小包的东西淹没,只留下一双腿在走。
陆娴好几次想帮忙扶一把,但梦中的东西终究是虚影,碰不到也摸不着,只能看着。
春和身上虽然压着很多东西,但步履不停,速度并没有减慢。
陆娴和江灯一路跟着她挤公交、换乘、爬山,这才终于到了墓园。
春和在小径上左拐右拐,到了三块紧挨着的墓碑前,她将东西放下,就着衣袖擦了擦墓碑,说道:“爸、妈、弟弟,我来看你们了。”
陆娴和江灯对视一眼,她震惊道:“这是……春和的家人?!”
她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平常的祭祖,没想到,居然是春和的父母和弟弟。
这里不能见明火,春和将香和纸钱放到墓碑前,没有点燃,她带的也是些熟食,一一摆放好后,春和道:“妈妈,你看,我给你带了小雏菊,还很新鲜呢。”
“还带了荷舟姐姐做的糕点,小弟最爱吃这个了。”
“荷舟姐还给了我一瓶她酿的紫米酒,可香了,爸,您肯定馋这一口。”春和说着,倒了两杯,“来,我陪你喝一杯。”
天上的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但春和似乎没有发现,只是跪坐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陆娴从她零碎的话语中,渐渐明了了事情的经过。
三年前的暑假,那时城中燥热,春和父母便商量着带两个孩子去避暑。
他们最后选了一座山庄,那里冬暖夏凉,有一条小溪自山顶缓缓流淌,住在山里的人经常用竹筐装一篮子水果,泡到溪水里,晚上拿出来便是凉的。
那几天春和和弟弟都玩疯了,可就在要回家的前一天,山上暴雨,所有的旅客都被困在山庄中,困了好几日。
暴雨初歇,他们为了安全又多停了几日,等天气彻底晴朗,这才准备下山。
可能有些东西就是躲不过,谁也没想到,在盘山公路上,前面的大车会突然失控,直直朝他们撞来。
春和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他们的车被撞得稀烂,爸爸妈妈护着她和弟弟,身上全都是鲜血,当场死亡。
弟弟在车子翻滚的时候磕到了头部,晕了过去,她哭着喊着去打救护车,最终也没有将弟弟救回来。
那时,春和才十四岁。
多少次半夜惊醒,想喊爸爸妈妈,却忽然发现,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段时间,她痛苦、迷茫、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起涌上来,压得她快要窒息,于是她只能靠酒精、香烟来麻痹自己。好像只要打火机清脆的“咔嗒”一声,就能在烟雾和酒气中,短暂地逃避这一切。
即使酒醒了,烟雾散去,那血腥场面还历历在目,但至少,能获得哪怕一秒钟的喘息。
春和在墓前坐了很久,原本只是在头发上蒙一层水雾的雨,已经渐渐打湿了她的衣服。
可她还不想走,不想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
春和将头埋到臂弯里,哽咽道:“如果,我还能再见你们一面,该有多好。”
她蜷缩在臂弯里哭了好久,直到雨停了,这才直起身。
不知是被雨打湿,还是泪水浸湿的碎发胡乱贴在她的脸上,她从兜里抽了几张纸,擦干脸上的水,然后才发现旁边的地面还被雨滴拍打着。
春和猛地抬起头,发现景明意撑着一把大伞罩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包的严实。
原来不是雨停了,是有人给她撑了伞。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春和哑着嗓子开口。
“没有。”景明意说。
春和捋了捋头发,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嗐,不过被人看见这副样子,也挺丢脸的。”
景明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他本是来祭祖扫墓的,一拐弯,余光瞥见春和坐在地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雨将她全身都打湿,她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被一根麻绳拧紧,等再次回过神来,伞已经撑在她上空了。
但这一刻,景明意又觉得自己擅自给她撑伞太过冒昧,她应该也不想让人看见。
景明意单膝跪下来,将伞柄塞进她手中,然后脱下自己外套递给她:“衣服湿了,穿这个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口袋里有零食,你拿去吃。”
还没等春和开口说些什么,他已经走进了雨中。
……
“你说,春和的执念会是什么?”
看着蒙蒙细雨中,景明意越走越远的身影,陆娴问江灯。
她原本一直以为春和的执念会是想要一个幸福的家庭,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
“不知道。”江灯仍旧那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不过肯定和景明意有关。”
经历了这么多场景,每一幕都有景明意的出现,并且还在里面充当了重要角色。
可是这份关于景明意的执念,是什么呢?
是遗憾、悔恨,还是爱而不得的伤痛?
没等陆娴捋清楚脑中杂乱的思绪,眼前场景又一次变化。
校门口的翠树蝉鸣都已消失不见,被一地黄叶取而代之。
秋天到了。
一位女生挽着春和的胳膊走进学校,两个人情绪明显不高。
“春和,你说开学考这种陋习,南中是从哪里学来的?”
春和摇摇头,苦恼道:“我也好愁啊,这次开学考考得可烂了。”
“你上次就说考的不好,结果成绩一下来,还是年级前五十。”女生轻轻推搡了她一把,“你在我这信誉为零啦。”
“没有啦,我真的没考好。”春和说,“特别是数学,上次倒数第二题的第一小问没来得及做,这次又粗心算错了,唉,这次恐怕要跌到一百名开外了。”
“咱们都不容易啊。”女生倚靠着她的肩膀叹气,“你说那些年级前几的人怎么学的?怎么同样的卷子,他们怎么就能考那么高?”
春和脑海中浮现出了景明意每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