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愁绪
s市地理位置偏北,不过九月初的天,风已经微微泛起凉意。
江山把手机揣回兜里,站在路边,一手端蛋糕托,一手捏叉子,用力挖了一大勺蛋糕。
嗯,甜的。
舌头抵在上颚轻轻转动,动物奶油的细腻直达喉咙。
不知名的愉悦,犹如从天而降的羽毛,轻轻扫了扫江山心窝,痒痒的,却叫人嘴角上扬。
她就着迎面而来的风,三两下把提拉米苏吃完,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去手指不小心沾到的奶油,终于是有心情打开白度地图,寻找最近的地铁站回出租屋。
甜食会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愉悦。
生物课上学到的小知识,诚不欺她也。
江山轻哼着歌,随人流往地铁站去,却不知道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幻影里,有两双眼睛盯完了她刚才的一系列动作。
女孩的身影消失,高明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反光镜:“祝总……?”
“轰隆隆……”外头又是一阵闷雷。
祝濛右手食指勾住领结,用力扯开磨得他脖子生疼的领带。
“回老宅。”
他阖上眼,静静听车厢里流动的古典钢琴曲,手臂环着江山上回落在车里的外套,鼻尖埋在粗糙的衣料里,恋恋不舍地蹭了又蹭。
又是烦人的下雨天。
如果不只有这条外套,有外套主人,就更好了。
可是江山明显情绪低落,身上的刺全部竖了起来,像一只处于防御姿态的刺猬,让高明畏惧,却让他心疼。
他不怕被江山刺痛,他只怕这时候凑到江山跟前,会让她更不舒服。
祝濛轻轻叹了口气。
江山……到底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去查,今天技术部发生了什么。”
“好的祝总。”高明答应得很快,只是说下半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迟疑,“祝董来电……接么?”
祝濛原本东倒西歪地靠在后座,抱着江山的外套可劲儿吸,一听到母亲有事找,立刻一咕噜爬起来,正襟危坐。
“拿给我。”
“叮”一声电话接通,那头的女人语调偏沉,不疾不徐,好似白雪地里一行清浅的脚印。
“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祝濛坐姿比幼儿园大班的小孩还板正:“您说。”
“公事,我要派你去法国出趟差,谈那个化妆品的生意,五天左右,给我拿下,至于私事……”
祝女士“呵”一声冷笑:“你都三十一了,还不结婚?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祝濛皱了皱眉:“母亲,您答应过我,让我自由恋爱,不包办婚姻的。”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给你找什么世家小姐,找了你也不满意,还祸害人家姑娘。”
祝女士语气归于平淡:“儿啊,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灵魂伴侣,这样你下次回来,还有个小姑娘能跟我聊聊天,公事你处理好,私事随你吧,挂了。”
“嘟嘟”忙音传来,祝濛沉默将手机息屏。
他父亲身子孱弱,在他年幼时就撒手人寰,记忆中,他是由母亲一手拉扯大的,也不完全是。
他母亲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经营公司的手段没话说,教育孩子实在腾不出时间,只能每天给家里的佣人打钱。
身边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至亲,尤其在幼年期缺乏母父的身体接触,祝濛从小就喜欢夹着被子睡,还迷恋于各种触感柔软的物件。
等他意识到自己有皮肤饥渴症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吃药控制的地步。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不是他妈妈的错。
无数感慨,归于昏暗车厢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还是想想怎么哄江山开心吧,她眼尾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欢礼物的,哦,除了她那阅人无数,无法被寻常物品打动的好母亲。
上次拍卖会的那条鸽血红项链不错。
可是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江山会不会不喜欢?
刚才江山进了趟蛋糕店,买了个巴掌大的提拉米苏,不是什么贵东西,对于他而言,只送个提拉米苏,哪怕是找名家定制,也太掉价了。
而且,江山的身体情况,就院长给他传过来的病历,条条框框都让他触目惊心。
蛋糕含糖量太高,不健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好好养才行……
出完差回来再说吧,还是公事更要紧。
就五天功夫,江山能出什么事?
祝濛掐了掐眉心:“调头,去机场。”
江山拎起放在门边的外卖,脚踏进出租屋的那一刻,伴随闷雷在天空积蓄的雨,终于是落了下来。
哗啦啦的雨声传入耳朵,江山脱下职场专用的皮鞋,安置好提包,吹了声庆祝自由的口哨。
太好了,终于能在个大雨瓢泼的天,待在小小的安全出租屋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困在狭窄工位敲键盘。
江山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柔软宽松的睡衣,将职场与家庭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靠在沙发上,边享用余温尚存的外卖,边有一下没一下刷起小绿书。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找点事干。
学生时代的她一遇到长假,就忍不住开始计划去哪儿玩。
好像不出去玩,假期就亏了一样。
现在的她,心态简直是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只想着怎么多上一天班。
并不是她变勤快了,只是在职场上,多上一天班,就意味着多挣一点钱,多一点钱,就多一点在s市这个大城市活下去的勇气。
很快就要入冬了,这座城市不在供暖气的范围内,开四五个月的空调暖气,这费用有多高,可想而知。
虽然比起试用期的六千块工资,她现在扣完税后的九千块工资,看起来还挺风光。
但是这工资是漏风的棉袄,一来要腾出一两千补贴家用,二来要付三千五的房租,再除掉她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也只剩下一两千。
s市寸土寸金,就是她现在住的这片,通勤时间长达四十五分钟的远郊,房价都是一平方米六七万。
她一个月只能攒下一两千,那得多少个月,才能在这儿买套五六十平方的小房子?
没有房子,谈何安身立命?
她只会在刮风下雨的时候,眼巴巴看着别人走向温暖舒适的家,自己还得为三瓜两枣的房租,向房东扯皮。
江山不自主啃了啃指甲。
她想赚钱,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