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待看清面前的场景时，饶是陶玄机这样活了千年的老神仙见也忍不住脸色一白，头晕目眩起来——那两具尸体几乎已经辨不出来人形，只有脑袋还是囫囵的，身体不知被什么东西撕咬成碎片，红白黄散作一滩，白骨碎肉下聚成一洼洼黑漆漆的血。
那两个脑袋全部是眦目欲裂，口舌大张，一副惊惧恐怖的模样。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们，也都跟残尸同一副神情，好像已经看到了那逞凶作恶的女煞。
秦瑞避开目光，不忍心看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同袍这副死状，声音有些颤抖，对陶玄机道：“这两具尸体是我们在军营外五里处发现的，他们应该是死后被女煞拖行至此，而后被食。军营里最先发现的那四具尸体还是完整的，想来是女煞还没来得及带出来吃掉就被我们发现了。”
陶玄机拧着眉头，神色凝重，她还记得无名的话，杀孽重的人身魂对恶鬼来说并不好吃，那女煞又为何挑选这些人来食。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若女煞要吃人，相比于身经百战的军中兵士，寻常百姓不是更易得手，且不易被发现。
想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原因，这一原因也会是破案的关窍——难道……女煞跟苏显国士兵有仇，亦或者她并非苏显国人，毕竟这里紧挨着曼陀国？
“其实有一点我很奇怪。”陶玄机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第一次见到这女煞是在关外那间……呃，那间破庙的古井里。”陶玄机没点破自己口中的破庙就是陶六公庵，接着道，“她皮肤龟裂发白，须发又急速胀大，拖在地上，正是长期泡在水中不见天日造成的，这些特征都表明她就是那井中的落水鬼，可既是落水鬼又为何会选择来军中杀人作恶？恐怕……”
“恐怕和我军中人有仇有怨。”无名很自然地接上陶玄机没好意思说出来的后半句。
“没错。”陶玄机得救地看了眼无名。
“跟我们有仇？”秦瑞和其他士兵皆是一怔，“可是我们自从来了玉千关一直都谨遵将军命令，与这里的百姓秋毫无犯，怎么会有仇？”
“问到点子上了。”陶玄机点头，摩挲着下巴思索道，“这大概就是破解谜团的关键，看来还是得从这些死者下手，看看他们有甚么共同点。走吧，我们回军营。”陶玄机眨着眼，看了看无名，“小鬼头，你说呢？”
“走。”无名没接陶玄机的眼神，冷冷撂下一个字，就翻身上马。扬鞭欲走，再次被某个不长眼的红衣小道姑拦住。
“嘿嘿，我还没上呢。”陶玄机笑得人畜无害。
“秦瑞，给道长牵马。”无名冷声道。
“是。”秦瑞挠着后脑勺，总觉得自己有种无辜被拉来做苦力的感觉。
“不要！”陶玄机再次抱住无名的大腿。
“这次又是为什么？”无名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垂眸看向陶玄机。
“他们没有小鬼头你骑得好，没有你骑得稳当，我就要坐你的马，只坐你的！”
无名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陶玄机正仰着头，咧嘴谄媚无比地笑，还没笑完，转瞬被人环住腰捞上了马背。
再睁眼，已经迎风，朝着军营的灯光疾驰而去，身后是无名宽厚坚实的脊背，为她拦下了入夜的凛风呵寒露。
嗯？？？？？
身后众人再次瞠目结舌，呆立当场，他们那个高冷的、最不喜欢别人献媚的小将军呢？！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哄得乖巧服帖了呢，请问？？！！
等着一行人满头问号地跟上前面的将军，回到军营，看着地上的六具无头尸时，都不禁严肃正色起来。
陶玄机正蹲在地上，仔仔细细查看尸体，甚至用八卦盘探了探还有没有残魂，但显然时间太久，三魂七魄都已消散，去了忘川。
秦瑞带人清点了各处士兵，再加上先前那四具无头尸的信息，已经确定了这六名死者的身份。他对着众人汇报了一遍，但在场众人都是越听脸色越黑。
因为这六个人显然八竿子也打不着。
秦瑞有些气馁地说：“这六人的年龄，家乡，身形，参军时间，甚至连生辰八字我都查了，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陶玄机一边听着，一边捧着只烛台仔仔细细查看残尸，忽然借着烛火瞥到一抹映出华彩的物什。
她伸手探进血污，捡到手里发现是一片衣料，虽然染了血，但是仍能看出那衣服原本乃是细腻绸缎所织，绸缎在苏显国算是贵重之物，价格不菲。
“死的这个士兵是什么人？”陶玄机问。
“是襄郡有名的商贾家的小儿子。”
闻言，陶玄机不禁奇怪：“有钱人家的独苗也来参军？”
“陶陶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年苏显国与西曼陀，南锦乔的关系日益剑拔弩张，边关虽然没有正式开战，但常有擦枪走火，许多有血性报国的男儿都参军，不分贵贱。”
“嗯。”陶玄机指尖不住摩挲那染血的衣角，又飞快查看了其他几具尸体，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都可以找到丝绸材质的里衣或是外袍。
这算是一条线索，因为苏显位于北方，只有南边几个县郡产丝绸，一部分还要进贡到皇宫中，算是贵重之物，军中并非人人都能穿得起丝绸。
“这六个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吗？”陶玄机问道。
秦瑞回道：“并非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有家里富贵的，也有穷苦人家为吃饱饭来参军的。”
陶玄机不解：“家里有钱的士兵穿绸衣，那没钱的从哪来的绸衣？”
秦瑞解释道：“陶陶你有所不知，丝绸在苏显算是贵重物品，时常当作赏赐赐给有军功的人，那些穷苦子弟的丝绸就是如此来的。”
“啧，”陶玄机摸着鼻子，咋巴了一下嘴，“这条线索又断了。”
陶玄机说完，一边抱臂思索，一边走出人群。真是奇怪了，难道那恶鬼是被有钱人逼得跳井的，所以仇富，才来军营专门杀穿绸衣的有钱人？
众人见搜查进行不下去，夜已深，也纷纷回了营帐。
陶玄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取出褡裢里的葡风铃，摇动几下，那边出现了风卜子的声音：“玄机丫头，怎的啦？”
“我让你查的陶公庵落井女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