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活下去
一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女声蓦地打断了他的话：“有多什么？”
张砚张着嘴，无声又心惊地看着眼前。
幽幽的烛火越来越近，是温盛宜和裴雪时。
走在最前方的温盛宜脸色又沉又冷，让他都看得有些怕。
裴雪时则稳稳地跟在她身后半步距离处，给他使了个自求多福和迷惑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又想要去拦住温盛宜，可却只见温盛宜抬了抬手，说道——
“拦住他。”
拦谁？
他吗？
谁拦？
一道高大的身影摸着鼻子站到了他身前。
哦，原来是裴雪时拦他啊。
“咳。”裴雪时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方才他刚赶到国师府便看见温盛宜一行人从那个屋内走了出来，他上前本欲关心她身上的伤，可温盛宜却一直沉着脸看着他。
等他不知所以地靠近后，她冷声对他说让他跟她一起进屋内的地洞里。
周遭的山茶等人本来还想跟她一起进去，却也都被她劝住了。
临进地洞时，她还冷着脸从屋内找了一盏烛火塞在了他怀里。
他虽不知在他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却也能从温盛宜阴沉的情绪和周围其他人的反应中品出些不对来。
于是他非常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只是跟在了她身后。
现在一聊，没想到是看血池啊。
他有些不解，血池而已，她们又不是没有见过，怎的张砚这么抵触她们去看呢？
“安宁。”许是知道了那里面人的后事终究还是要让温盛宜来定夺，张砚放弃了反抗，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等等再去，可以吗？”
这道声音和他平时的声音完全不同，不再是始终洋溢着欢乐与活力的朝气蓬勃，充满了苦涩。
这使得温盛宜脚下停了一瞬，转头看向他。
“石泓兄。”她看着他，说道，“我总是要见的，不是吗？”
张砚看着她在幽幽烛火中不太清明的侧脸，还是有些不忍，可他知道，温盛宜恰恰才是此时最适合解决这个混乱场面的人。
长叹了一口气，他拉着裴雪时向外走去。
给她们留点，最后在一起的时间吧。
“那里面是有烛火的，但是烛火一旦亮起，里面的……就会开始狂躁，你小心些，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水仙了，她是被改造后的血毒人，但也是她们同行的伙伴，更是温盛宜过去十几年的朋友。
他又有些担忧地补充道：“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你，所以，一定不要做傻事。”
裴雪时不解地被温盛宜拉进来，又不解地被张砚拉出去。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砚心里酸酸的：“出去再说吧。”
她们都知道温盛宜又多在意水仙，当初在神医谷时，因为水仙的“死”，温盛宜的状态一直不好，她们都看在眼里。
可现在的他又宁愿水仙是在当初就已经确确实实地死在神医谷了，毕竟死了，也比被做成不人不鬼的血毒人强啊……
脚步声在身后渐行渐远，温盛宜站在一片寂静中，看着眼前的漆黑。
以张砚的性子，之前她们一行人下来时他该喊着她们一起过去，然后和她们一起骂南水穹才对。
可他却想办法支开了她们。
尤其是她。
只在一瞬间，她便想到了没有找到尸体的水仙。
她几乎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与哀恸打断了山茶的话。
如果里面真的是水仙的话，她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翼鱼和山茶会有多难过，所以她选择了支开她们，自己重新返回。
现在这里如她所愿没有人了，可她却又不敢上前了。
因为从方才张砚的话里，她几乎已经可以确认里面的人就是水仙了。
身体在思绪的高速运转中不由地开始颤抖，她僵着身子蹲下去难耐地捂住了嘴，可恶心的感觉却怎么都消散不去。
南水穹……
死不足惜！！！
“啊——”一道喑哑又虚弱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温盛宜倏地抬头。
“啊，啊……”
“阿繁……”
这就是水仙的声音！
她慌忙起身，又在挣扎间险些被绊倒。
她踉跄着往前去：“水仙，水仙……”
她没来得及点燃内里的烛火，只是凭着此时水仙断断续续的声音辨别着方向。
“阿繁……”
“是我。”她带着哭腔应答着，“是我，我来了！”
听到了真真切切的来自于温盛宜的声音，水仙清明了一瞬，接着又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别，别过来！”
这些日子里她强撑着不被彻底同化，盛怒之下的南水穹找来了许多声音和温盛宜很像的人想要借此来麻痹她，试图通过这种方法让她彻底沦陷于血与毒的漩涡中。
可她总是能第一时间便分辨出那些人的不对。
因为阿繁的声音，是没人能够彻底模仿的。
而每听到一次那些声音，她却还是会不由地去想。
想她当初离开时温盛宜的眼泪，想如果温盛宜和水仙、翼鱼真的看到她这副模样该怎么办，想没有了她的以后，温盛宜她们三个会怎么过。
她知道南水穹把她改造成血毒人无非就是为了刺激她们，所以她才强忍着身心的痛苦都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可以伤害她的朋友们，不可以让温盛宜再一次因为她而哭泣了。
可温盛宜还是哭了。
她真的好没用啊。
“阿繁，别过来。”
和体内的毒素相抗衡已经花费了她大半的力气，她只能虚弱着说道。
可是温盛宜没有听她的话。
她踉跄着跑到水仙身前，伸手想要摸索到她。
可她最先摸到的，却是厚重的铁链。
她倾身向前，哭着叫水仙。
“我在……”纵使知道温盛宜看不见她，但水仙却还是竭力勾了勾唇角，“我在。”
温盛宜此时的大脑已经不太清醒了，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卸掉那些链子，又想起此时的一片漆黑，起身要去门口点燃烛火。
“你放心。”她跌宕着向门口走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
火焰骤起，照亮了这方小天地。
温盛宜转身，终于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那位甲级黑衣人的尸体就躺在门口不远处，一块一块的血池静静地坐落在这里，里面的血毒人不见了，应是都被那人给放出去了。
只有水仙。
只有水仙被捆绑着身子禁锢在了暗红色的血池里。
一见到光，水仙便难抑地张嘴嘶吼了一声，她的身子也在那池子里不住地扭曲着。
她想要离开那里，想要咬些什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