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坦白

其实明川一开始是想和祝雪连说司冬的事情的。

但在知道褚百千他们小队是带着主教一部分尸身进去的八城之后，明川就立马改变了主意。

听了祝雪连的那些话之后，明川现在也大致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

不管是教会，还是反对军，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基地。

他们都有参与到异种研究这个事情中来，而且都是不计成本，忽略实验体本身意愿的。

从一开始，主教这个成功的实验体就是对他们这些人最好的激励，激励着他们进行着一代又一代的异种研究实验。

而在确定主教本身可以进行异种再生和复制之后，主教本人对他们来说的用处就只剩下实验品这一项了。

所以哪怕主教的影响力如此之大，但在面对着这些基地的共同合作之下，他还是只能坦然赴死。

尤其是在主教身怀药种这样奇异的产物之后，这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吸引力就更大了。

如果说一开始主教的“复生”之体还有人怀疑是实验体本身的效果，那么俞明的死而复生就是直接证明了药种的效用。

这对于所有知情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无比巨大的诱惑。

傅云冰是知道这些的，明川和他一开始的合作就是在三城，明川去暗狱也是来自于他的建议。

而作为暗狱的拥有者伽祎，既和傅云冰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和盛峥有家族联系。

而且，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这些人都是参与到了异种研究之中的，也都是沉睡计划的参与者。

所有明川遇见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牵连，利益纠葛，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的。

明川想，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些人谋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只不过，在这中间出现了一点意外，没人想到异变的于青竟然身体里会有药种，而且于青还在自身爆炸的时候把药种给明川塞进了嘴里。

明川因为药种而在那场爆炸之中活了下来，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但这份变化是明川没办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出口的。

她不相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乐朝辛当时那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我们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呢？

是当下的处境？还是未来的路？

明川决定留下司冬在自己身边，既有不放心他的缘由，也有明川想观察这个人的心思在。

这个人，现在就是曾经的主教的一部分，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未来的她的一部分呢？

和司冬闲聊过后，明川就又下了车。

此时营地里已经慢慢地开始有人起来了，明川一步步穿过营地时和路过的队员们笑着打了招呼，神情正常，完全看不出来她的内心正在翻江倒海。

可明川此时心里却无比的清楚，她已经不属于他们这些人的世界里，她现在只有自己，就像主教之前一样。

她比主教稍微好的一点境况是现在没有人知道她体内有药种。

明川之前曾经希冀过的亲密关系的陪伴，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了。

她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坦白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要时时刻刻小心不要暴露出自己的异常之处。

她已经没办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相信别人就意味着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别人。

昨晚上她听完了祝雪连的话之后就更加确定了这个自我判断。

因为那时候的她，竟然在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幸好褚百千没有从八城里出来。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连明川自己都惊的吓了一大跳。

因为在此之前的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和褚百千始终是在一个世界里的，她所面对的境况，也只有褚百千可以理解。

她曾经以为她自己是相信褚百千的，起码在这许多还活着的人里面，她是有一个相信的人的。

可现在明川的心里却在庆幸着褚百千没有出来。

明川知道，她是害怕褚百千会告诉别人她的不同之处，然后她会因为这样而引起别人的怀疑。

毕竟，现在只有褚百千是知道她伤口恢复的奇异速度的，也只有他知道她这个不正常的地方。

可是，明川对于他没有出来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庆幸，是松了一口气。

这让一直自以为自己比那些人善良甚至于高尚的明川大受打击。

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和他们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他们为的是利益，她为的是自己，仅此不同而已。

明川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保全她自己。

她也称不上什么善良。

认识到这一点的明川有些颓废，也正是那个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的去处，看向了眼前的八城。

然后她就去找了司冬。

比起人来说，现在复制品对她来说可能还更保险一些。

明川就这么走到了营地的另一侧，然后拿出来六城统一配发的那个信号机，给莫南屿打了个通讯。

要想留在八城，明川需要一个立得住的理由，而且还不能和她现在背靠的六城撕破脸。

所以明川决定对莫南屿坦白一部分事情，用来让他同意她留在八城。

本来没想莫南屿会马上接通的，明川都做好了隔段时间再联系的准备了。

结果没想到刚打过去对面就接了通讯。

“明川？”莫南屿的声音从信号机里传了出来。

“是我，”明川顿了顿，叫了声城主，之后便说自己有情况要向他报告。

“是吗？”莫南屿拿着信号机，抬眼看向了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盛峥，两人眼神交汇片刻后，莫南屿对着那头的明川说了句可以，然后便起身对着盛峥做了个请他在这里等一会儿的手势。

接着莫南屿便一边嗯嗯的一边从侧门走了出去，走到了阳台上。

隔着莫南屿这间办公室的落地窗，盛峥可以清楚地看到莫南屿说话时的神情。

刚才那句“明川”，盛峥当然是听到了的。

莫南屿站在阳台上，听着那边明川跟他报告情况，时不时地还会扭头隔着玻璃看一眼里面坐着的盛峥。

这副场景乍看之下都没什么问题，但盛峥坐着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眉间就慢慢地溢出了些许的烦躁。

于是盛峥别开眼从座位上起了身，随意地在莫南屿的办公室里走了走。

盛峥的步子很慢，偶尔还会和外面阳台上的莫南屿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