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宿命
“师姐，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可你呢？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你甘心吗？”
应怜看指尖微微蜷缩，冰蓝的眼眸闪躲，避开祝曜的目光，语气却依旧平淡：“没有什么甘不甘心的，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倘若真是如此，你如今便不会在这里！”
祝曜不肯松口，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师姐，白薇从来只把你当作达成目的的棋子，你为什么不反抗？再不济，起码把蛊毒解了啊，我们两人联手，定能——”
“祝曜！”
应怜看忽然扬声打断她。
“你太天真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翻涌的情绪：“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祝曜无法再说下去。
这也意味着话疗失败。
应怜看完全油盐不进，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任凭祝曜说什么，她都不再言语，只是用无法挣脱的力道牵着她，步伐也越来越快。
于是这幅场景，便不再像是接祝曜放学，反而变成了带她去学校，尽管她试图反抗，她最严厉的母亲还是不愿放过她，强行拖拽她奔赴周而复始的宿命。
救命，都说了不要相信宿命论了，奔赴命运就是在逃避啊。
她不要上幼儿园！
祝曜很想站在命运的路口大哭，天真地以为如此便能改变既定的宿命。
但，或许除了笑声，哭声也会传染。
原本明媚的天空被她内心哭声打动，天气兀然转阴，阳光被厚重乌云遮蔽，一如她此刻烦躁又绝望的心情。
长路曲折，花枝葳蕤。
命运路口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想走？问过我了吗？”
命运发话了。
祝曜想。
狂风中，白薇的衣摆猎猎作响，脸上的疤在天色下显得愈发不明晰，一副无比温柔的神情。
明明只有孤身一人，却将她们拦住。
“师母。”
应怜看抬眼望向她。
“小怜，你何时回来的。”她道：“是你让祝曜来的吗？现在……你要和她离开吗？”
白薇的语气过分温和，像是不曾察觉她背叛的事实。
应怜看神色从容，只有被她牵着的祝曜清楚，她的手越来越冷，指尖甚至在无意识轻颤。
“师母，你何必赶尽杀绝？”应怜看轻声问道。
“赶尽杀绝？”白薇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小怜，你忘了吗，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现在是要为了一个外人，背叛我吗？”
祝曜愣了愣，忽然开口：“白薇，可是你到底把她当什么呢？”
她语气并非质问，更多的是疑惑。
她只是不理解，倘若白薇把应怜看当做所有物，为何又要如此对待她。
白薇仍是笑着，只是此时，应怜看忽然松开了祝曜的手。
祝曜转头，赫然发现应怜看的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冒出了冷汗，连身体快要直不起来。
竟是蛊毒发作了。
白薇竟狠心至此，在这个时候催动应怜看身上的蛊毒。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祝曜正想上前扶住应怜看，清幽的香气飘过，她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了白薇怀里。
——倘若不是脖子被掐着的话，看上去还挺温馨的。
然而白薇指尖力道收紧，让祝曜顿时呼吸困难。
呃、天菩萨，命运真是好窒息，不是被人挤就是被人掐。
何时才轮到她逆天改命？
祝曜决心立马要改命，却晕了过去。
白薇微微一怔，手上力道松了些，对她不屑道：“没用的东西。”
“师母……放了她……”
应怜看的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眼眸翻涌出从未有过的情绪。
白薇笑意盈盈，摩挲祝曜颈侧的肌肤：“小怜，你知道吗，差一些她就能找到解蛊的方法了，可惜啊……母蛊从来不在药厢。”
“它在我身上。”
白薇的声音像是一种诅咒。
“小怜，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应怜看冷汗津津，用尽全力看着白薇，初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从小就是个无趣的孩子。
母父早亡，与生俱来的雪白长发让她格格不入，没有朋友，在乱世中挣扎求生，被仇家追杀，一路颠沛流离，几乎走上自寻毁灭的道路。
尸山血海中，是白薇救了她，将她带回凌霄峰，教她功法，给她容身之所，会在天冷时带给她厚衣服，会特意让膳堂给她留饭，会在她受伤时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她把白薇当做师母，亦当做亲人。
所以哪怕白薇对她严厉，哪怕给她下了蛊，她也从未有过反抗的念头，心甘情愿听从她的安排。
这一切，应该感激还是恨呢？
无疑，她可能是恨白薇的，但是这种情绪很淡，她对任何情绪都很淡，不会轻易哭泣，也不会肆意欢笑，更别说足以伤人伤己的恨意。
但她从未想过让白薇死，更不想……让祝曜死。
应怜看闭了闭眼。
“师母，我不要自由。”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艰难开口：“我只求你，放过无辜之人。”
白薇嗤笑一声。
“小怜，这世上哪有无辜之人？”
“你还不明白吗？当初我救你，便是要你为我所用。如今你身份暴露，还要背叛我——”
“你这枚棋子也该作废了。”
白薇的语气有多么温柔，说出来的话便有多么刺人：“还不动手吗？我的意思是，我不但会杀了她，也会杀了你。”
时间过去良久，应怜看缓缓开了口。
“好。”
话音落下的那瞬，天地间竟毫无预兆地飘起鹅毛大雪。
从应怜看的脚下开始，地面迅速冻结，漫漫白雪将整条道化作冰封。
自此，凌霄峰这场迟来的深冬终于降临。
白薇对她浅笑，没有开口。
应怜看心念一动，晶莹剔透的冰花刃凭空出现，寒风中，她那比雪更漂亮的白色长发轻盈飘动，如同神祗现世。
她眼眸里再也没有半分犹豫，抬手，冰花刃调转方向，刃尖对准自己的长发。
“哗——”
寒光闪过，发丝应声而断，与漫天飞雪交织。
应怜看抬手拂去肩头碎发，白发变成齐肩长度，整个人在风雪中更显清冽。
白薇眸色微动，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随即便听见她平静的声音。
“师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恩仇两清，小怜不欠你的了。”
下一瞬，冰花刃划破风雪，朝白薇心口而去。
白薇早有防备，侧身灵巧避开攻击，利用应怜看身上的蛊压制她的力量。
应怜看的手因剧痛而卸力，冰花刃的攻势也因此慢了几分。
白雾弥漫间，战况陷入胶着。
就在此时，风雪中忽然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