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Power hook
镜子里洪宇捏着自己的领带结，看着镜子里的闵金瑛，眨着眼睛说：“没看清。”
闵金瑛从镜子里扫他一眼：“蠢货，自己上网学。”
她说完走回去桌边，指尖贴着触控板上下滑动两下，把最后一节资料看完，手腕一翻把电脑合上，跟旁边站着的连湘抬抬下巴说走人，手指往后扫一扫，示意洪宇抱着电脑跟上。
晚上的饭局定在七点，两个厂的老板一起请到了同一张饭桌上，都不是大厂房，可厂址毗邻，而且都是临近港口的好地盘。闵金瑛索性一起谈，订了河内的一家花园餐厅，没有定户外花园的座位，特意要了室内的空调包厢。
两位老板先后到，落座之前都不约而同地问了闵金瑛一句，怎么不定外头花园的位置。一个说今天温度湿度适宜，另一个说是夜夏风和畅，月如弯钩，反正是说花园夜景不看就可惜了。
闵金瑛的回应也一样，笑着说“是吗那真可惜下次一定要试试”，可也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招呼服务生来点菜下单。
闵金瑛生性怕燥热嫌潮湿，在深圳在汕头是半步离不开空调，手上冷饮不断，即便是白水也得加大半冰块。要是换到外头花园，只怕她吃着吃着就要发火，怎么可能还能谈生意，能随口哄一下合作方已经是极限。
谈生意的闵金瑛和平时的闵金瑛不同，平日里多么脾气火爆，面对客户老板，总是八面玲珑礼数周全。
来的两位老板一胖一瘦，不论是长相还是口音，都是实打实的中国人，闵金瑛和他们寒暄又恭维，洪宇也听明白了两人的来龙去脉——六七年前瞄准商机将产业转移到越南，虽然说占着先机投入了不少钱财时间，可因为只是初级的服装加工，眼下大批国内产业往东南亚转移，土地人力各种成本都激增，初级加工利润越来越不客观，他们想及时把产业往后转移，这才把工厂出让。
相比之下，闵家的服装产业有完整的设计创新团队，品牌知名度高，工人培训制度完备，订单量和低价原材料供应都稳定，要落地越南，唯一缺的就是能速度投入生产的，并且靠近出海港口的厂房。
闵金瑛抬手给两位老板的杯子都倒上满杯白酒，捏着自己的酒杯左一下右一下地碰，“我也是白手起家做生意的，我特别能理解二位，价格上我也让利让到了最大。这样吧，两位老板后撤，工人的遣散，一切损失我也一并负责。”
不论是胖的还是瘦的，眼睛都一亮。
洪宇拧着眉头跟闵金瑛对视。
遣散？他明明记得闵金瑛同意了他的提议，让这些越南工人原地换签合同重新入职。拿下这两处厂址后，生产设备走广西云南的铁路直接运过来，培训和管理的团队一到位，培训完成就能上岗开张。
这头哄说给遣散费，那头答应保留工作岗位，两头抓两头吃。
闵金瑛的目光越过酒杯，碰上洪宇的，她将头轻轻上下一点。
洪宇看着闵金瑛和那两个老板说笑敬酒，忽然想起他在找数据分析部门要资料的时候，对接人提了一句，说一年前闵金玺动念头要把服装产业转移到越南的时候，他们在挖信息找专家，发现闵金瑛的闵氏海运早就跟越南的工厂接触了。
闵金瑛走回来，把手中的分酒器塞到洪宇手里：“别傻愣着吃饭，给长辈倒酒。”
精瘦一些的那个老板似乎这时候才发现洪宇，问：“之前闵总都是带着文助理，怎么新助理这么年轻？看起来还是个学生。”
闵家这么大的变动，生意场上谁会不知道。
闵金瑛笑了笑，酒过三巡后脸颊有些泛红：“不是。我哥留下的儿子，我虽然跟我哥不对付，可毕竟血浓于水，我这个当姑姑的，得先教一教他做生意。不过嘛……”她话语停顿，眼尾跟着嘴角上扬，“等他真的接管闵家还得小十年呢。”
胖瘦两个老板对视一眼，胖的那个呵呵笑了两声：“两个闵氏这么大的产业，闵总要辛苦好久了。不过谁会嫌弃盘子小，也是好事，是不是？”
闵金瑛眯了眯眼睛，拿起酒杯和对面两只碰一碰：“钱嘛，比其他竞争对手多就够了。”
一顿饭从月上树梢吃到深夜，越南菜油水少，酒喝下去更容易上头，闵金瑛是真能喝，那胖瘦两个老板都晕头转向了，她还能眼神清明地把要压价的筹码罗列出来个一二三四，最后一分利润不让，咬死报价的七成，定了明天下午签意向合同，这场饭局才算收尾。
闵金瑛笑着把那两位送上各自的车，车门一关，直接把手机丢到洪宇怀里，让他给连湘打电话。
洪宇抱着手机一愣，看闵金瑛揉着眉心缓缓摇头，上前一步先撑住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喝多了。”闵金瑛再没有遮掩醉意，靠着洪宇手臂站稳，“别废话，让连湘开车过来。”
她啧了一声：“你站稳点。”
洪宇头顶问号，他动都没有动，再稳都要扎马步了。
连湘开着车来，闵金瑛撑着眼皮爬进车后座，摸索着插了两回安全带卡扣，还是洪宇伸手过来帮忙，才把安全带扣好。
“我给忘了，他们俩一个是东北的，一个是内蒙的。”
闵金瑛瘫着窝进椅背里，一手揉着自己眉心嘟嘟囔囔，另一只手贴着胸口一下一下顺着气。车速已经是最慢，连湘开了点车窗透气，闵金瑛又闹着说热，关上了开空调又直犯恶心。
一路开开停停，终于回到酒店。
洪宇打开车门，架着闵金瑛的胳膊，半扶半撑地帮她下车。刚到酒店大堂，闵金瑛的手机在托特包里头震天响。
闵金瑛伸手从洪宇身前过，非要摸进洪宇背在另一边的包里拿手机。
“等会儿再接吧，先上去。”
“不行。”闵金瑛斩钉截铁，反拉住洪宇的手臂，“闵二叔家的电话，我特意设的铃声。”
洪宇左手撑着闵金瑛，右肩耸了耸把闵金瑛的包扽下来，抓着一侧肩带，递到闵金瑛面前。
闵金瑛刚伸手，却停住：“你……你来接。我太醉了，容易生气。二叔那边要是答应了，就说下周一在深圳签合同，要是说别的，就……找个理由挂掉。”
洪宇提着包，手顿在半空。
“接啊。”
闵金瑛左手抓起手机，右手勾住洪宇的肩膀，眯着眼睛看清楚屏幕上头的图形，手指悬在绿色的接听上，目光认真聚焦在洪宇脸上，一双眼如黑曜石：“接。”
话音刚落，手指已经往下一按，贴上洪宇的耳边。
电话那头的人一开口，洪宇就认出来是闵二叔的声音，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先清了清嗓子，叫一声闵金瑛的名字。
洪宇看着闵金瑛的眼睛，尴尬回应：“二叔公，我是闵洪宇。”
闵二叔沉默半晌：“你姑呢？让大人接电话。”
大人。
洪宇看着闵金瑛强撑清明的眼睛：“想通了吗？肯卖服装厂了？”
啪！
闵金瑛一个巴掌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