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毕业典礼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远去，留下的是漫长而安静的暑假。
那个惊世骇俗的吻，在浅川一中的校园传说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学弟学妹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对林晚星而言，随之而来的是母亲长达三天的沉默和冷脸。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那件事过后的第四天早饭时，母亲终于开口，语气冰冷，“在全校师生面前......你让我和你爸的脸往哪搁？”
林晚星低着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白粥，没有说话。
她知道任何辩解都会让情况更糟。
“那个江辰，”母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我早就说过他不靠谱。仗着家里有点钱，长得还行，就无法无天。你现在还小，被他迷惑，等到了大学，优秀的人多得是......”
“妈。”林晚星轻声打断，“我吃饱了。”
她放下碗，起身离开餐桌。
这是她第一次在母亲训话时主动离开。
母亲愣住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竟忘了继续说什么。
回到房间，林晚星打开手机。
屏幕上是她和江辰在毕业典礼后的合影——他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笑得格外灿烂。
背景是漫天飞舞的彩带。
江辰的信息跳出来：【今天出来吗？老地方见。】
她回复：【好。】
所谓的“老地方”，是城郊的一个废弃铁路段。
铁轨早已停用，枕木间长满了野草，两旁是茂密的树林，安静得只能听见鸟鸣和风声。
这是他们高三这一年发现的秘密基地，每当被学业和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时，就会来这里走走。
林晚星到的时候，江辰已经在了。
他坐在一段锈迹斑斑的铁轨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妈还在生气？”他看到她，站起身走过来。
“嗯。”林晚星点点头，“不过比我想象中好点，至少没把我锁在家里。”
江辰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因为她知道锁不住你了。”
两人沿着铁轨慢慢走着。
枕木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正好需要迈开步子才能一步一格地走。
林晚星小心地保持着平衡，江辰则轻松地跟在她身边。
“通知书什么时候能到？”他问。
“还要半个月吧。”林晚星说，“你呢？北体的录取确认了吗？”
“早就确定了。”江辰踢开一颗石子，“我现在就等着开学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晚星轻声说：“我报了北航的工业设计。”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既符合母亲期望的工科方向，又能让她接触到设计相关的课程，算是某种程度的折中。
江辰停下脚步，看着她：“你喜欢吗？”
林晚星想了想，诚实地说：“不算讨厌。至少比纯粹的机械或者计算机要好。”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铁轨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蜿蜒着伸向远方。
这个暑假格外漫长。
没有了做不完的试卷和习题，时间突然变得空旷起来。
林晚星每天睡到自然醒，看一些之前没时间看的书，偶尔画画。
母亲虽然还是不太跟她说话，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管着她。
她和江辰几乎天天见面。
有时是去看早场电影，空旷的放映厅里只有寥寥几人；有时是去图书馆，他看他的体育杂志，她看她的艺术史；更多的时候，是来这条废弃的铁轨散步。
七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们坐在铁轨旁的树荫下，分享着一个西瓜。
江辰用随身带的小刀熟练地将西瓜切成两半，递给她一半和一个勺子。
“你这样切西瓜的方式真特别。”林晚星挖了一勺红瓤，笑着说。
“跟我爸学的。”江辰也挖了一大口，“他说这样吃才过瘾。”
林晚星注意到，这是江辰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父亲。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处的树林：“他是个很严格的人。对我，对他自己都是。”
“所以你的篮球......”
“对，一开始是他逼我学的。”江辰扯了扯嘴角，“他说男孩子必须要有项体育特长。后来我才真的喜欢上篮球。”
林晚星想起他书房里那些关于体育大学的资料，轻声问：“那他现在支持你去北体吗？”
江辰摇摇头：“谈不上支持，但至少不反对了。我拿了保送资格后，他就没再说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就是这样，只看结果。”
林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一直以为江辰是那种被家庭宠坏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
现在看来，他也有自己的压力和无奈。
“那你妈呢？”她换了个话题。
“我妈？”江辰笑了，“她只要我开心就好。从小到大，我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真羡慕啊。
林晚星在心里默默想。
吃完西瓜，两人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
蝉鸣声此起彼伏，像在为这个夏天伴奏。
林晚星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轻柔。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江辰突然开口，“如果当初没有你妈妈的反对，你会选文科吗？”
林晚星睁开眼，思考了一会儿：“会。但不是因为反抗她，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
“喜欢到......”她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就像你打篮球时的那种感觉。不是为了赢，而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江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现在呢？还画吗？”
“画。”林晚星笑了，“偷偷地画。在笔记本的角落，在草稿纸的背面。我妈不知道。”
她从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素描本，递给他。
江辰接过来，一页页翻看。
里面全是这几个月来的速写：铁轨、树林、吃西瓜的少年、电影院的座椅、图书馆的窗.....每一幅画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这是上周三，”她指着一幅画说，“你在图书馆睡着了，阳光正好照在你脸上。”
画中的少年趴在桌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江辰看着那幅画，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林晚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