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抢亲(1)
几个负责整理衣饰的小内侍连忙在屋内翻找起来,然而那件昨日还挂在显眼处、华美耀眼的嫁衣,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脸上渐渐浮现出慌乱。
“在这儿。”一声呼喊从净房传来。
众人循声涌去,那名小内侍颤抖着指向净房角落的铜盆,脸色煞白。
盆中,只有一堆焦黑蜷曲的残片,依稀能辨出金线的纹路和珍珠烧融后凝成的丑陋疙瘩。
那件象征着泼天福气的华丽嫁衣,已化为灰烬。
“你,”领头的内侍官猛地转头,指甲几乎要戳到顾清妧的鼻尖,怒斥道:“顾七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焚毁皇子所赐嫁衣,你这是死罪!”
顾清妧掀了掀眼皮,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顾含章被匆匆请来。
他看着铜盆里那堆灰烬,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孙女,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翻涌起熊熊怒火。
他扬起手,眼看就要朝着她的脸颊掴下。
顾清妧缓缓抬起头,目光轻蔑地看向他,仿佛在说,打呀,你敢吗?
那只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手掌,僵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无力地垂落下去。
片刻后,他看向内侍,命令道:“吉时已到,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速速找身颜色相近的衣裳给她换上。”
命令一下,满屋子的内侍宫女如热锅上的蚂蚁。
八抬大轿已在门外,皇子亲迎的仪仗就在大门前,此刻上哪去寻一件能匹配皇子侧妃身份的华美嫁衣。
慌乱之下,只得翻箱倒柜,最终找出一身尚未上过身的石榴红缂丝锦衣。
虽也是上好的料子,绣着繁复的花纹,但比起那件被烧毁的、象征皇家身份的嫁衣,终究差了许多。
“快,给她换上。”内侍官催促。
几名宫女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锦衣套在顾清妧身上。
她任由她们摆布,系上盘扣,束紧腰带。红衣如火,却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
没有凤冠霞帔,只有一支临时找来的赤金点翠步摇,斜斜插入她梳好的发髻。顾清妧被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架着,一步步走出蕴玉堂。
顾府正堂内,红绸高挂,喜字张贴。谢氏站在顾廷筠身侧,目光紧紧盯着女儿,多日未见,她清减了许多,下巴尖削,脸色也不好。
她多想冲上前去抱抱女儿,摸摸她的脸,可周围站满了内侍官,如铜墙铁壁,隔绝了她们母女。
顾家众人站在一旁,看着被宫人架着的顾清妧,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顾清妧被两名内侍架着,被迫地对着老夫人、顾廷筠和谢氏的方向,僵硬地屈膝行礼。
行完礼,她都没有机会抬头再看父母一眼,就被强硬地转身,朝着正门方向走去。
中门大开。
那顶八抬金丝楠木花轿,稳稳地停在阶前。
李承谨气宇轩昂地立于骏马之侧,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目光扫过围观的百姓,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他的迎亲队伍,皆是京都最拔尖的世家子弟,锦衣华服,意气风发,排场之盛,确实给足了顾清妧面子。
围观的人群一层叠着一层,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温朗和宋之卿并肩而立,脸色都异常难看。
宋之卿眉头拧紧,语气焦灼:“怎么办?温三。花轿一抬起来,就真来不及了。”
温朗面色沉凝,用力揉了揉眉心,扫过仪仗里的护卫:“当众抢人,绝无可能。那不仅救不了她,还会把顾家和我们都搭进去。”
“那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抬上花轿?”宋之卿怒道:“萧珩要是回来了……他非疯了不可。他人呢?怎么还不到?”
温朗环顾四周,应道:“是啊……他怎么还不来?”
顾清妧被内侍架着,跨出了顾府高高的门槛。刺目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
她身上那件石榴红锦衣,与花轿形成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没有盖头,她苍白又毫无表情的脸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百姓们指着她议论纷纷。
李承谨看着顾清妧是被架出来的,脸上笑意凝固了一瞬,又瞧见她身上那身不合规矩的石榴红衣,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压下。他微微抬手,示意迎亲的礼官。
礼官立刻高唱:“吉时到,请侧妃娘娘上轿——”
尾音还在空气中震颤,尚未落下。
围观的百姓中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无数手指惊愕地指向那花轿顶端。
李承谨猛地抬眼,循着众人惊骇的目光望去,难以置信地道:“萧珩?”
那花轿的穹顶之上,不知何时,竟稳稳立着一人。
他一身玄色大氅,身高八尺有余,仪望风表,渊渟岳峙。一杆银枪,被他随意地斜倚在肩头,枪尖在日光下吞吐着摄人的银芒。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成高高的马尾,随着寒风肆意飞扬,张扬不羁。
剑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似寒潭,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棱角分明。明明是俊美妖冶的五官,合在一起却带着逼人的英气。
妖颜若玉,锋芒毕露。
他就那样立在花轿之巅,睥睨着下方的一切。
萧珩的目光先是冷冷扫过顾家众人,最后,落在被架着的顾清妧身上,开口数落:“就知道你不听话,给你留的人拿来当摆设?被欺负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还回去。”
“萧珩!”李承谨终于回过神,怒喝道:“你想干什么,你还要抢亲不成?”他被迫仰着头,身边护卫怕破坏花轿,也无法上前拿下萧珩。
萧珩冷冷道:“抢了又如何?”
“萧世子,这可是圣上下旨赐婚,你若现在罢手,便不追究你搅乱婚礼之罪。你下来,等仪式顺利完成后,萧世子去喝杯喜酒,此事就当没发生。”顾含章微蹙着眉头看向他,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婚仪走完。
少年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地扫向他:“若我非要抢呢?”
顾含章愤怒道:“不识好歹!”
萧珩提起银枪,这杆枪在战场上不知饮过多少血,枪尖散发着凌厉寒芒,如同一根冰锥,朔气凝锋,幽冷深邃,令在场众人胆战心惊。他们都听说了萧珩在战场上的神勇,却从未见过。现在仅仅是提抢,就已经气势逼人。
人群里有人低声说:“不愧是砍了北狄大将脑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