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乌埃特号治疗舱的构造和毕加索上次来时完全不同。
毕加索震惊于乌埃特号搭载的空间技术之神奇。
核心治疗舱现下看起来就像一套普普通通的三居室,只是更加宽敞,家具齐全,窗明几净。
“要换鞋子。”达布琉在毕加索面前丢下一双毛绒绒的拖鞋。
“不用。”厄比斯懒懒笑着,打断达布琉,“毕加索先生的靴子很好看,不用换。”
厄比斯坐在高脚椅上,身穿毛绒绒浅蓝色套头衫的,像某种温顺美丽的食草动物。
厄比斯抬手示意:“请坐。”
毕加索板着脸颔首:“谢谢。”
楸木圆桌上摆着卖相精致的茶点,点心盘是陶瓷烧制成的树叶模样,茶壶是一只胖乎乎的小鸟,被厄比斯捧在手上的树桩型茶杯泛着暖意。
毕加索坐下,把所有情绪压制在神经元细胞的缝隙里,他在心里反复默念:“速战速决”。
几息之后,毕加索开门见山:“您驱逐了乌埃特号所有圣堂人员,我想知道您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毕加索先生,你可以轻松一点。。”厄比斯放下茶杯,看向毕加索的眼睛,“对巴克斯家族的免责声明是和遗嘱一起上传的,即使我即刻死去,也没有虫能以此为借口向你的家族发难。”
厄比斯的目光沉静而直接。
那目光让毕加索下意识躲避,但在错开瞬间,心底另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看回去。
这一刻,毕加索强烈意识到,若自己停下来思考厄比斯的话语、厄比斯的神情、厄比斯的动作与态度,他就一定会完蛋。
只要他开始注意厄比斯,这场谈话就没办法正常进行下去,所以他选择只提出问题,并让大脑记录厄比斯的答案于神态,事后再进行思考分析。
为确保自己不违反这个原则,他在几秒内完成了自我催眠。
“这不足以让我相信您没有恶意。”毕加索语气冷硬了许多,他认真道,“我请求更大的提问权力。”
“当然可以。”厄比斯没有犹豫。
“您为什么选巴克斯家族承担护送任务?”
厄比斯晏晏一笑:“我没有选择巴克斯家族,毕加索先生,我只是选择了你。我信任你。”
那句“我信任你”带着温柔又危险的气息,像刀锋轻抵颈侧。
毕加索呼吸一滞。
毕加索沉默,明显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不是明智选择,他换了个更安全的方向:“您为什么讨厌阿多尼斯?”
“‘讨厌’?”厄比斯轻轻扬眉,“我只是没有那么喜欢他。”
“既然如此——”毕加索停顿,“既然那件事已经发生,您为什么迟迟不愿帮助阿多尼斯进入二次发育,您在浪费他的天赋。”
厄比斯的回答一直坦率流畅,可在关于阿多尼斯“二次发育”的问题上,答案却迟迟没有给出。
“您可以拒绝回答。”毕加索说,“拒绝回答也算是一种答案。”
厄比斯笑起来,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毕加索先生。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情。你了解‘二次发育’么?”
毕加索在脑海中客观搜索与“二次发育”相关的内容。
“‘雌虫二次发育’又称‘雄源诱导性遗传基质重构’,是高等雌虫在建立稳定精神链接后,接受来自链接另一端雄虫持续且充足的精神力供养,触发生理级联反应,最终诱导个体进入类蛹态休眠,并在特化的生物茧腔内完成遗传基质的定向重组,实现体细胞结构优化以及神经网络全面强化的高阶进化现象。该过程使个体突破初级发育极限,实现生物机能与天赋潜能的跨阶跃升。”
毕加索垂眸背诵生理学课本上“雌虫二次发育的”概念,一字不差。
厄比斯点头称赞:“是君士坦丁三年级生理学课本内容。您的基础很扎实,记忆力真好,不愧是君士坦丁的优秀毕业生。”
毕加索面无表情,但在桌面下,他抵在腿侧的指节紧绷了一瞬。
厄比斯调整坐姿,微微侧身靠着椅背,左臂小臂搭在扶手上,看向毕加索,认真又坦率:“如果我说‘二次发育’是一场圣堂用来控制雌虫的阴谋呢?”
毕加索抬头:“阁下?”
厄比斯:“一场阴谋。”
那语气太轻,轻得像诱哄。
“‘二次发育’是一场圣堂用来控制雌虫的阴谋。”厄比斯再次重复,并贴心停下来,等待毕加索消化这句话。
毕加索好似想到了什么,但是对话初期前给自己设下的心理暗示使他立马停下思考。
“抱歉阁下,”毕加索说,“首先请您原谅我的失礼,在谈话开始时我对自己进行了短时效催眠,这导致我暂时无法深度思考您的话,我想要继续提问以获得更多的信息。”
雄虫往往对秩序尤其是礼仪规则更加敏感。和毕加索之前见过的所有雄虫不同,厄比斯有足够的耐心。
毕加索预想中来雄虫的厌烦情绪并没有出现,厄比斯也没有对毕加索催眠自己的行为表现出意外:“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你可以继续。”
毕加索直视厄比斯的眼睛,目光坚定,他要记住厄比斯的所有反应,以便在后续对这次谈话的复盘中获得更多的参考信息。
“请您继续原谅我的失礼,我想知道您的精神是否出了问题。”
厄比斯神色坦然:“没有。我的精神一如既往稳定。睡眠质量优秀,没有幻视幻听,没有任何心理疾病。如果用你熟悉的雌虫评级标准来评价我的精神状态,那我觉得我应该是——”
“是稳态节律。”达布琉及时补充,“我每天都会对厄比斯阁下的生理与精神状态进行评估,阁下的脑电波波形规整,神经元共振频率稳定,没有幻视幻听,行为偏离指数为0。和阁下超级糟糕的生理状态相比,阁下的精神状态领先百分之九十九的虫,稳定的如同金融市场的费洛蒙指数。”
“谢谢你,达布琉。”厄比斯挑眉看向毕加索,“你看,我确实没疯。”
“不客气厄比斯阁下,”达布琉凝聚出一根十公分高的光柱向厄比斯鞠躬,“这是我应该做的。”
厄比斯耸了耸肩膀:“我的精神状态至少在数据上值得信任。”
“抱歉阁下,我只能接受信息无法做出判断。”毕加索语气里的歉意听起来相当诚恳,“雄虫的豁免权涵盖整个虫族法律,您的罪是什么,为何会被流放?”
厄比斯:“我不能说。但我可以给你看一看。”
在意识到眼前的雄虫在做什么的瞬间,毕加索银灰色的瞳孔竖起。
如果他也有像“禁”一样置入大脑的弱电流信息素抑制装置,那他的大脑此时此刻一定在噼里啪啦得放鞭炮。
浅蓝色毛绒绒的套头衫被背对毕加索的雄虫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
苍白细腻的皮肤下,薄肌包裹着骨骼,厄比斯的背部线条美丽得像艺术品。
然而,在背部中心,占据脊椎结构的却是液体金属构成的外骨骼。
外骨骼紧贴厄比斯背部皮肤,凸起的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