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被濮怀玉否决了精心准备的穿搭,隗祯觉得有点遗憾。
难得可以将衣品解放大半,前世他可比这个要更“过分”一点,是会喷香水,戴饰品点缀的,但濮怀玉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小心思相辅相成的风格。
怎么办呢?得好好打扮一番才行,给异地的第一次见面留下好印象。
就这溢出屏幕的松弛感,即便是系统都有点错愕,禁不住提醒他:「刚才濮怀玉的心情要是再激烈一点,你就要死了。」
花里胡哨整这么多,人死也白搭。
从前隗祯或许会有点焦虑,但现在他想的很明白了,濮怀玉的情绪不是一马平川,这样反倒昭示她刚刚走过动乱的十八岁,如今还在反复无常的余韵中,他不能做些非人要求:「我知道,我清楚数值会慢慢回落。我想,你应该也很清楚。」
恰如他所料,二人先后坐下后不久,濮怀玉对他的怀疑值就下降到四十。至于友好值,隗祯心想,来日方长。他没有打算越过她的朋友和亲人,如此也很好。
“我要一份锅包肉,一份海鲜面。隗……叔叔,你要吃什么?”
被一连叫了两次叔叔,隗祯颇感岁月不饶人,六岁的年龄差放在那里,这样叫也不算冤枉人,只得悻悻翻动纸张陈旧却整洁得看不到污渍的菜谱,问:“就点这两样,够你吃吗?”
他眼眸一抬,睫毛微动,因为角度倒像是一个有意的上挑,“再点两道菜吧。至于主食,我跟你要一样的海鲜面就可以。”
濮怀玉扫两眼,勉强点了份炒合菜荤素搭配,紧接着消极怠工起来:“就这样吧。这家店份量挺足的,小心吃不完。”
由服务员收好菜谱,一递、一拿之间两人好像挑开了话匣子,都有话要说。
确认过他现在如鱼得水,濮怀玉仍是疑芽未消:“你突然从一中辞职,不是被人排挤走的吧?”
“没有,受不了教师这个职业而已。”隗祯轻描淡写,“亲戚介绍了燕京这边的工作,我就过来了,在一家机构做心理咨询师。”
濮怀玉:“那我以后找你得先付钱。便宜点,行不行。”
平平无奇的两句话,却在隗祯心上惹出圈圈涟漪。剥离那条尊师重道的信条,她其实很擅长一本正经开点幽默的玩笑。
“我没说过要收你的钱,濮怀玉。”
她点头:“你现在的办公室,肯定很适合写作业。”
“我还什么都不是呢,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得跟同事的工位紧挨着,虽然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忙。”
“新同事不错吧?”
“目前看不错,我好像很难遇到坏人。”
你可真会炫耀的。她的眼神好像在隐晦地吐槽他。
上菜的速度不算快,但一端上桌就能闻到锅气,是做饭的生气。
濮怀玉对饭餐的审美很纯朴,海鲜面在炒合菜后端上,她首先拉下夹克衫拉链,露出里面薄薄的白色毛衣,然后埋头吃饭。
干练地吃,大口大口吃,濮怀玉还不忘在咽下后满足地回应说:“意料之中。”对隗祯而言,生存应该很容易。
不过她下辈子依旧不想做帅哥,继续做她自己就很好。
“你在燕大感觉怎么样?”
濮怀玉吸一口面条,思索片刻答:“是片风水宝地。”
学业好,找对象也容易。
此时的隗祯尚未解开全部含义,只把这句精炼的概括当做俏皮话。他也相信,就算燕大聚集了全国的青年才俊,濮怀玉同样可以做到出挑,因此笑着回应她:“看来是很顺利的意思了。生活费够花吗?”
濮怀玉刚准备回答,银白色oppo的默认来电铃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名,挂断后跳转微信界面发了条消息,然后熄屏。
“够。一中给的奖学金够我用好久了。”
“那就好,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联系我,我现在的收入比在一中的时候好看很多。”
不当老师后,气质都考究了很多。但比起那些由欲念驱使、被财富吞没的男男女女,面前的男人对金钱似乎有一种都在掌控中的冷情感。
眼下隗祯耐心咀嚼完一块锅包肉,下咽后悄悄揉动腮帮,借着小动作瞥一眼又一次亮起的屏幕,说是冷情、理智,明明是无需刻意营造的反差,“你不接电话吗?万一有要紧事。”
濮怀玉再次挂断,这次没有在微信上好言好语地说话,直接将手机翻转过来。
“他不会有要紧事的。”濮怀玉夹了一块肉到碗里,“所谓的要紧事,估计也是从哪里听到挑拨。”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来骚扰她。
有点烦。
隗祯以为是她在大学新交的朋友,不禁端起一点做老师、也做长辈的架子来:
“濮怀玉,大学跟高中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最后大多数是要回到自己原本所处的位置上的。你可能再也交不到比秦紫怡、卫殊她们更好的朋友了,但也不用伤心……”
“我没有伤心。”濮怀玉将贝类的壳剔到碗外,“啪嗒”落下一声清脆。
而后她盯视着隗祯的双眼:“隗叔叔,你已经不是老师了。总是担心我,觉得我很脆弱并且为此心惊肉跳,对你的情绪也不好。”
隗祯没觉得哪里不好,他知道一场灾祸必会降临在濮怀玉身上,而她已经十八岁了。
时间不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隗祯要脱口而出,让濮怀玉多爱惜自己一点,她不能应对所有的问题,命运有时候很残酷。
但他不能开口。系统没有说过透露天机的后果,可隗祯不能恣意打赌,赌回程票会不会被撕毁。
“那就换个话题。你刚刚不是提到我的办公室吗?就跟在学校的时候一样,你照样可以来玩。”
濮怀玉:“我可不是过去玩,我都是为了陪我的朋友。”
先前陪秦紫怡,后来陪付可心。为了她自己去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也是。”
“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会去的。”濮怀玉倒也不可能真的放过他,“你不是我的老师,但你可以是我的大半个朋友。”
不管是真是假,这句话让隗祯的心情好了不少,第一通电话前的犹豫都被一扫而空:“所以,今年寒假还会邀请我吗?”
“那当然。你现在在燕京的心理咨询机构工作,含金量更高了。”濮怀玉也不避讳,“小地方的人,会有点大城市迷信。”
就这样提前定下新年的相聚,再慢慢给这顿晚饭收尾。男人吃的斯文雅致,怎么看怎么漂亮;女孩专注于食物,忙着给蓬勃的生机注入能量。
濮怀玉开始擦拭唇边的油腻:“你要打包一份用作明天的工作餐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这顿饭并不是隗祯偏好的口味,他对糖油混合物从来不感兴趣,炒合菜的品质也不太合适,唯一还说得过去的是海鲜面。
但他来到这里后,吃过太多不合适的饭,他也无法请濮怀玉吃一顿在他认知中很合适的饭,所以比起单纯地填饱肚子,隗祯将这顿饭看作一次跟濮怀玉的记忆共享。
“那就打包一份面吧,我明早上班前吃。”
濮怀玉点头,作势就要付钱,被隗祯拦下来,自己先行扫了码。
她蹙眉:“说好我请客。”
“你只是说过,可没跟我说好。”
濮怀玉叹了口气,很无奈。隗祯以前没怎么听过,如今觉得很新鲜。
“外面天黑了,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
濮怀玉翻开手机,幸好没有新的未接来电打来,不然太麻烦。“顺路吗?顺路的话,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就行了。”
隗祯谎称顺路,濮怀玉便也相信了。
入夜的燕京一片星河斑斓,车水马龙,喧闹声不绝于耳。供饮食男女狂欢的店面终于递出“open”的木牌,然而不远处的摩天大厦,许多小格子仍亮着灯,咫尺人间。
也是今晚没有实验课,所以濮怀玉终于能够跑出来,看一看这样的光景。
“就到这里吧。”她将双手插进夹克衫的口袋,身后红灯开始闪烁,拥挤的车流在触及白线前停留,“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你也是。别让自己太辛苦了。”
他说,“下次我来决定餐厅,换换口味。”
眼前这双眼睛温柔而深邃,尽然没有了初见时方寸讲台上量体裁衣般的探究意味,看人时有股笃定到难以拒绝的专注。
濮怀玉点头:“可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