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个白毛
“我……拒绝。”
“嗯？”
那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对方。霜川一琉微微抿紧嘴唇，下颌线条绷得笔直，用比先前更加有力的声音，坚定的、不容置疑的，重复了一遍：
“我拒绝。”
“谢谢你告诉我。但是……”小声的、无法控制的抽噎令她停顿了下，但表情却没有动容：“我认为，趋利避害没有错。”
听到对方的话，夏油杰细长的狐狸眼不悦地眯了起来，危险的气息被压缩在琥珀色倒影中，又迅速被漆黑瞳仁吞没。
半晌，那张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样啊……”他说道，“没关系。”
语气轻和，仿佛被拒绝的人不是他、甚至反过来安慰她一样。
“只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
夏油杰起身，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他伸出手，伴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黑暗忽然流动了起来，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手臂，最终在他的掌心处汇聚凝结，压缩、变形，逐渐形成了一个圆球。
“啊，忘记说了，这也是被霜川你吸引来的咒灵呢。”夏油杰轻快的声音传来，“我先帮忙消灭掉了哦。”
黑暗消失，人群的嘈杂声一股脑地传进了耳朵里。
霜川一琉听到有人在低声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助？
她摇了摇头，目光只是紧紧锁在夏油杰身上。
“这么戒备的看着我啊……放心吧，我是不会对这群猴子出手的。”
至少目前不会。
夏油杰一副好意被曲解的样子，无辜地摊开手、耸了耸肩：“比起口说无凭，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证明他拥有能够驾驭她这份‘不幸’的能力。
也证明她的选择……会是多么巨大的一个错误。
“好了，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男人逆着光，朝她伸出手。但坐在地上的霜川一琉没打算去握，而他也不是真心实意地去扶——随意的装了装样子后，夏油杰又将手收了回来，像是猫一样，将手揣进宽大的袖口。
“早点回家吧。”他道。
“下次见。”
夏油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人群中。
霜川一琉静静地待了几秒，从地上起来，在脸颊抹了把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夏油大人，我们就这么放她离开吗？”
距离车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容貌靓丽的粉发女人问道。
站在同伴身旁的夏油杰，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起来。清爽夜风拂过，月光在袈裟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夏油杰眼眸闪过一丝晦暗。
对于霜川一琉的选择，他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毕竟那个男人也是这般——
那时，被要求向霜川一琉发送消息的狭雾莲生收起了手机，看着他认真道：
“十分抱歉，夏油先生，我做不到。这样对她而言并不公平。”
“……您说得也许没错，觉得霜川小姐可怜是我们关系建立的标准，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不会单单因为觉得可怜而维持住的。”
“说实话，在遇到您之前，我其实并不确定是因为霜川小姐。”
“现在知道后，我反而松了口气。”
“我会带着霜川小姐去更加合适的地方看一看，我认为……一定能找到不伤害她，也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故作仁慈地说着这种自大的话，擅自搅乱他的计划。
没错，那条短信是假的，是他用咒灵制造的假象。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能发送短信的人很快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夏油杰伫立在夜幕之中，深邃目光凝视着满天繁星。
他说：
“让利久动手吧。”
*
车站厕所的狭小隔间内。
霜川一琉在碎掉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界面依旧是熟悉的某山寨版购物软件，仔细想来这才是第二次打开它。
但她已经不止一次感叹这个软件出现得简直恰到好处的过分。
无论是朋友，还是现在。
——对于夏油杰的话，霜川一琉一句都没有相信。
啊，这么说也不对，至少她会害死身边人这句话她信了。
不过，他说不会出手这件事，相信的人绝对是笨蛋中的笨蛋啊——！
就算是她也能从对方阴沉的表情和刻意疏远的态度中，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不悦情绪。这种明显的排斥感让她不由得想起漫画中那些反派角色。
当他们的‘善意收拢’遭到拒绝时，会发生什么？
——当然是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霜川一琉咬了咬唇。
刚才夏油杰随意地一摔，没来得及贴上钢化膜的手机就这样直接碎成了教堂玻璃彩色花窗，摸起来很划手不说，还容易失灵。
再快点……再快一点。
她明明记得有看到过的。
车站的时钟时间在以秒为单位的前进着，终于，在转完一个半圈前，霜川一琉的手指停在所寻找的那件蓝色的商品上——
秒针转完了一整圈。
她猛地推开蓝色的门，一股灼热而浓密的水蒸气立即迎面扑来，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带着潮湿的热浪席卷而上，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是……
霜川一琉推门的动作一顿。
霜川一琉大惊失色：“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
“我没有在洗澡，霜川老师。”衣装整齐的狭雾莲生淡定地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吐槽道：“又不是静香。”
“……”
好想说点什么，但是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霜川一琉一把抓住狭雾莲生的手，“总之我们先——”
‘轰’！
剧烈的声响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震碎了浴室的玻璃门。
在蒸腾弥漫的白色水雾中，一个身穿宽松白色长袍、右眼戴着眼罩的男生站在面前。
对方仅露出的左侧棕色眼眸冷漠地扫过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起手。
霜川一琉表情一滞，眼底恐惧流露。
“对不起…”
……什么？
又是轰隆一声。
比刚才声音更大、威力更强的攻击。
站在墙壁前的身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这股力量狠狠抛飞。身体穿透了厚重的钢筋与水泥，最终重重地砸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狭雾莲生看着旁边伸出手的女生，没忍住问：“霜川老师，你在和谁道歉？”
怎么打人前先道歉？还是说这其实是招式的名字？
第一次攻击五条先生以外的人，霜川一琉身体有些不适的僵硬着，她像卡顿的机器人那样，迟缓地扭着头，因为后怕以至于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望着狭雾莲生的眼睛不确定道：“和所、所有人？”
狭雾莲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的房子有投保，放心吧。”
……谢谢你，编辑先生，但是并没有被安慰到。
忽然，沙发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动响。
只见男生从杂乱的家具中站起身，晃了晃脖子。他腹侧的布料被划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隐约有鲜红血液向外溢出。
流血了……
不，不能愧疚。
霜川一琉在心里想着。
被攻击的祢木利久却有些疑惑。
——这个女人，不应该是普通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