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颜喻面无表情地听着陈戡的话,情绪稳定得毫无波澜,唯有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泄露了心底那一丝细微的不悦。
但他清楚陈戡没有说谎,也相信对方大概率“不知道”。“结契血线”是原著作者为了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才加入的设定,颜喻自己当初追更时,也从没想过这种设定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直到他左腕悄然浮现出一条血线。
震惊之下,颜喻联系了穿书局的系统管理员。
这些年来,颜喻和管理员的关系,就像“最糊小明星”和“金牌经纪人”。管理员忙于服务那些穿进热门书的主角,对他这个毫无戏份的路人甲基本不闻不问。这次颜喻主动找上门,管理员也大为震惊。
她解释道,穿书局对“结契血线”的设定极为严苛:
①交/配双方的灵能匹配度需为全书最高;
②交/配次数需为全书最多;
③交/配时长需为全书最长。
这些条件本是作者为促进男女主感情专门设下的“萝卜坑”,管理员便直接录入了这三个条件。谁能想到,颜喻一个穿成背景板的路人甲,平时安分守己、按部就班,竟能闹出这种幺蛾子?
颜喻的对象究竟是谁?
又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次数比男女主亲嘴还多——这得连屁股都搓出火星子了吧?
管理员简直像老中医问诊一样,在颜喻脑中痛心疾首地怒吼:
颜喻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对方到底是谁?!
你说你做了就做了,怎么不注意点呢?!
不带套?!不怕怀孕吗?!
颜喻原本是发邮件联系管理员的,颅内响起质问时,他正在会议室里给下属开会。
于是下属们亲眼看见,颜喻那张一贯冷淡的脸上,突然一阵红一阵青,修长的手指狠狠将纸杯捏瘪。
——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是个男人,本来就不会怀孕。
而且陈戡没有性病,他查过的。
颜喻没心思和管理员争论是谁的过失,只想尽快弄清状况、解决问题。在一系列详细询问后,他得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①血线生长至心脏时,他将以非常规方式产下数量不定的灵崽(不一定是人);
②在血线生长的孕期内,他将极其需要伴侣的抚慰;
③结契生子的代价是被“心魔”缠身,而目前本书的“心魔”系统尚在建设中,形态未定,可能借鉴其他作品的表现方式——例如,结契者神智丧失;
④“心魔”是主要代价,如能克服其影响,结契对双方身体均无实质性损害。
颜喻平时很少看小说,对修仙类的“结契”、“心魔”了解不多。但管理员解释得很清楚:他只需克服“心魔”,没有性命危险。
然而,那句【“心魔”形态未定,有可能借鉴其他作品中的表现方式】让他犯了难。稍作查阅就能发现,修仙小说里的“心魔”一个比一个狠毒:有发疯杀人的、有痛苦自残的、甚至有割阳练功的……只有读者想不到,没有心魔做不到。
“你看一下文件。”
颜喻趁着红灯间隙,给陈戡发去一个文件。里面是关于“结契血线”和“心魔”的所有设定,全是他从小说原文或管理员消息里复制粘贴的,以免陈戡缺乏上帝视角,不能全面理解、照顾被心魔困扰的他。
文档足足有七八万字。
陈戡自然不知道颜喻是复制的,点开文件时整个人愣了一下。看完第一行,他已经能理解颜喻的精神压力——颜喻本就是个容易焦虑的人,习惯为未来做好万全准备。
摊上这种事,颜喻一定承受了巨大压力,才能在忙碌之余,“写出”这么长的科普文档。
是怕他不上心吗?
或许。
这么基础的概念,也值得全部写上去?
“你用了多久写的?”陈戡嗓音发涩。
颜喻估摸了一下复制的字数,含糊道:“四五天?”
颜喻说四五天,那实际肯定更长。颜喻平时工作就忙,最近为了应对变故更是连轴转,想必是连吃饭、洗澡、睡觉时都在琢磨怎么和他沟通,才“打”出这么多字。
写这么多做什么?
是有多不信任他会当个事办?
颜喻似乎也怕麻烦他,又补充道:
“放心,我要你做的事不多,不会太麻烦你,也不会让你吃亏。”说着,颜喻递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
“这里面有三张卡。尾号667是照顾我心魔期的费用;尾号886算‘月子费’;尾号991是我万一出事,你转交我父母的钱,后事也从这里出。密码都是芋圆的生日。”
陈戡没有伸手接。
他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车内空气凝滞,只听见空调轻微的运转声。
几秒后,他抬眼看向颜喻,语气平静:
“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颜喻迎上他的视线:“权责清晰,对彼此都好。”
陈戡极淡地扯了下嘴角,看不出是不是在笑。他最终还是接过信封,没打开,随手放在一边。
“明白了。”他说。
一路无话。
直到颜喻把车停进陈戡家的车库,陈戡才开口,声音低沉:
“如果你失去正常行动能力,你的父母我会照顾,工作我会接手。”他顿了顿,“颜喻,就算我们不能互相理解,你也该相信我的能力和人品。你付钱,是怕我借此要挟,还是觉得我的承诺不可靠?”
颜喻解安全带的动作没有停顿。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人品。”他语气平稳,“但我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你的。金钱是最清晰的界限。”
陈戡沉默片刻。
“随你。”他推门下车。
颜喻在他身后说:“我有快递在3号楼的柜子。”
陈戡脚步不停:“我去拿。你洗澡。”
颜喻顺从地照做。回到陈戡家,发现洗澡水已经提前热好。他给狗准备好饭食,就去洗澡。
陈戡其实很细心,甚至称得上周到。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要来,连原本没有浴缸的浴室都新装了坐凳和扶手,洗漱用品全是新的,客卧也按颜喻的喜好布置,公共区域收拾得干干净净——颜喻想,或许这个人做朋友确实不错,只要不做恋人,他们的性格就能彼此契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只要不涉及爱情。
不过,这类念头往往只是一闪而过。
颜喻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多想的,爱情不过是互相分一杯羹罢了。
那些关于陈戡的想法,很快被其他更琐碎、更迫近的烦恼取代:比如“心魔期”会持续多久?周期长吗?能保留多少神智?
会不会失忆?
灵崽如果不是人,会是什么形态?会不会受心魔影响?
该吃什么补充营养?要不要再问问管理员?
颜喻知道自己确实有些焦虑。他这种“凡事自己扛,尽量不麻烦别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洗完澡后,他给这一世的父母打了电话,嘱咐他们注意身体,并坦白给他们买了五十年商业养老险的事。
老两口听得直皱眉,连连问他:“小喻,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卖保险的骗了?钱还够用吗?要不要我们打钱给你?”
颜喻有些无奈,却没心情多解释,匆匆挂断后又去叮嘱下属工作上的事。
几个下属难得休息,正在K歌聚会,听到颜喻老妈子似的唠叨,都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嫌他们笨,不打算要他们了——要真是这样,他们就不唱了,立刻物色个更懂事、更孝顺的领导,明天就顶替他的位置。
颜喻被这番浑话逗得嘴角微扬。
视频那头的小张立刻捕捉到,猛拍同伴:
“快看!喻哥破防了!”
“啊?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明显?INTJ只有在心态崩了的时候才会笑!”
颜喻冷哼一声,对着电话威胁:“最好别让我看见明天的太阳,否则你们等着。”
“领导,您这话有语病啊……”
话没说完,颜喻已经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