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罗莎从全息舱中缓缓坐起，目光涣散，指尖仍因方才的经历而微微颤抖。
这感觉，远不止是体验了一款游戏。
更像是从一场漫长而真实的噩梦中惊醒，灵魂的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那个燃烧的祠堂边，聆听着一个名叫周安的女子跨越生死的嘱托。
一股强烈的冲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现在就动身，去找到周安的母亲，完成那份沉甸甸的承诺。
然而，“红嫁衣”章节已经结束，系统无情地切断了她与那个世界的连接。
罗莎试图起身，一阵空前的疲惫感却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四肢发软，又重重跌坐回舱内。
那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精神被剧烈冲刷后的虚脱。
罗莎的动静惊醒了在一旁休憩的顾夏。
她起身，默默将罗莎扶出舱体。
“我玩了多久？”罗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顾夏瞥了眼全息舱系统记录：“接近二十四小时。”
“才一天……”罗莎喃喃低语，仿佛时间的流速出现了错乱。
她抬眼看向顾夏，语气复杂，听不出是炫耀还是叹息：“我通关了，一命通关。”
顾夏神色平静，递过一杯水：“恭喜。”
“只用了一条命。”罗莎强调着，像要说服自己，“我看穿了‘红嫁衣’的身份，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嗯。”顾夏点头，反应平淡。
罗莎不禁蹙眉：“你……不觉得挫败吗？你耗费心血设计的关卡，就这么被我轻易破解了。”
顾夏反而投来诧异的一瞥：“我为什么要挫败？”
她顿了顿，语气笃定：“我制作游戏的初衷，是让玩家获得独一无二的体验，一款永远无法通关的游戏，有什么乐趣可言？”
罗莎怔住了。
这个简单的道理，她沉浸在竞争心态中时竟然从来没有想过。
“那么。”顾夏顺势问道，“通关之后，你对这个章节怎么评价？”
罗莎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怕……但并非源于恐怖的景象或画面，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对陈规陋习吞没人性的恐惧，以及……”
“与角色感同身受后，难以消散的共情与悲伤。”
说到这，罗莎看向顾夏，目光复杂：“顾夏，你确定……这只是个虚拟的故事吗？”
顾夏微微垂眸，久久没有开口。
“红嫁衣”这一章节，是无限流世界的一个副本，算真实还是虚拟，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现实中，不存在鬼怪。
却有无数相同遭遇，甚至更惨的女性。
在着手制作第一章时，顾夏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就出现了“红嫁衣”的故事。
她之前未曾细想过，但看到罗莎走出全息舱后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为什么。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也一直在意难平。
于罗莎而言，“欢喜村”是个虚构的村庄，“周安”只是游戏中的NPC。
但生活在地球的顾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欢喜村”，亦有数不尽的“周安”。
罗莎恨，她顾夏，也恨。
哪怕只是借由游戏，哪怕现在是在星际，她也想要把这个故事传扬出去。
女性，从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故事是否虚拟，是由玩家来定义的。”顾夏微微扬起眉梢，“还想继续玩下去吗？”
“想！”罗莎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当然想。
想要替周安完成未尽的愿望，想要继续进入那个世界，体会接下来的故事。
说完之后，罗莎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顾夏的意图在此刻清晰无比。
衡量一款游戏优秀与否的标准，并非它设置了多少障碍，劝退了多少玩家。
而在于它是否拥有一个打动人心的故事，能否让玩家通过后，也依旧心绪难平，意犹未尽。
“即便是恐怖游戏，光靠吓唬人也是远远不够的……”罗莎低声自语，既是对顾夏说，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纯粹堆砌恐怖元素，或许能带来一时的刺激，却无法引发深层次的共鸣，终将被遗忘。
而顾夏的游戏，有着鲜明的个性、独特的视角、扎实的叙事结构，甚至在每个章节的尾声，都埋下了引人深思的钩子，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后续。
更重要的是，能够引起人的深层共鸣。
“原来……是这样。”
罗莎轻声叹息，眼中迷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的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的沉重与疲惫仿佛被新生的灵感驱散。
罗莎利落地站起身：“灵感来了！我得马上回去休息，补足精神力把《迷雾异形》的设定推翻重来！”
话音未落，她便带着一阵风匆匆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工作室门口。
顾夏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想起罗莎进入游戏前，全息舱曾响起的那声微弱而异常的提吸气声。
不过，看罗莎此刻的状态，神采奕奕，思路清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或许，那真的只是她过度警觉了吧。
*
接下来的时间里，罗莎完全沉浸在《迷雾异形》的改版工作中，几乎住在了工作室。
相比之下，顾夏就显得悠闲多了。
罗莎试玩“红嫁衣”后，惊恐系统显示死亡倒计时上的时间又增加了几天，况且现在离年度评选的复赛也还有时间。
她不急着制作游戏的下一章，而是开始翻阅罗莎留在工作室的各种资料。
《精神力解析》、《人类意识原理》、《高级技术体现》……
罗莎和顾夏合作时就坦白过，她曾经是联邦科学院的研究员，虽然顾夏没多问，不过想想也知道这些资料估计都是她从科学院留下的一些深奥的理论。
顾夏随手拿了一本翻看。
当读到其中一个理论时，她的目光停住了。
"星际科技原理是精神意识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