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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难消》

2. 虚实交界

雪越下越大了。祝颂之打开家门的时候,狂风夹杂着暴雪,一股脑地拍在他的脸上,寒气顺着衣服的空隙钻了进去,将他冻得一激灵,连带着整个人都往里缩了一下。

出门之前,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天气预报,今天的气温是零下五摄氏度,这个温度,下的一般是干雪,雪花较蓬松,容易在地面堆积,很冷。理智告诉他,应该换件更厚的衣服,否则肯定会被冻得手脚发僵,可他懒得动,干脆就这样出去。

他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将围巾往上提了一点,有些迟滞地将门关上了,在阶梯上蹭了蹭鞋底,冰爪跟薄冰面蹭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他微微皱眉。

他缓慢地下了台阶,踩上昨晚积的薄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逐渐被新雪覆盖,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他将手放进口袋里,眼睫毛很轻地眨了一下,忽然想,其实他也一样,活着,或者死亡,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公交站离他家不算远,这么胡思乱想着,很快就到了,他自觉地跟其他人拉开一定的社交距离,盯着不远处,那盏昏黄的路灯发愣。在灯光的照耀下,这漫天飞舞的雪花看上去像是在发光,跟小时候,妈妈带他见的萤火虫一样好看。

可惜,他收回视线,将眼睫垂下,窝在口袋里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躲在围巾下的嘴唇也抿了起来,又开始封闭自我。

这时,他听到了轮胎碾过冰雪的咯吱声,夹杂着些许打滑的嚓嚓声,抬头看去,只见一辆深绿色的公交车正朝着他的方向慢速驶来。没多久,公交车在他面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没注意看公交车的线路号,有些混沌地跟着前面的人上了车,等司机提醒他出示电子车票的时候,才有些迟钝地表示自己现场买票。司机点头,喝了口热茶,“要去哪里?”

祝颂之不大习惯直接跟人对视,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前挡风玻璃,雨刮器没完全归位,还差一小截,边上还裹着层半化不化的雪,拖出几道歪歪扭扭的水痕来。

说不知道的话,应该会被别人当成异类吧。而且,他也不想给人带来麻烦。很轻地抿了下唇,声音很小地说,“市区。”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说,“110克朗。”

车上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每个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祝颂之点头,付了钱,接过车票,放进口袋里,挑了个靠窗的角落,轻手轻脚地坐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轻轻地靠在窗边,浅棕色的头发蹭过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的玻璃,擦出几道散乱的印子来,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

公交车缓慢起步,路上的风景开始变幻,淡蓝色的峡湾逐渐远去,变成模糊的一片,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松林。

外面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刮过,将压在苍绿松针上的积雪簌簌吹落,只留下些许细碎的雪沫,沾在针尖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到了市区。原本稀疏的暖色的路灯变得多了起来,像是星星连在一起的灯带。两边的店铺多数还没开门,橱窗上快速映过车身的影子,又很快消失不见。

[下一站,吉姆勒。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拿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在车辆停稳后,从后门有序下车。]

挪威语和英语的播报正机械地重复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忽然,一家亮着灯的咖啡店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于是,下一站,他下了车,结束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咖啡店就在公交站旁边,他抬眼看去,上面用复古的斜体字写着[Aurora Varmthytta],旁边缀着暖黄的灯带,看上去很温馨。

店里很空,几乎没有人,他推门进去。

这里开了暖气,这让他觉得舒服。他寻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脱下手套,在旁边叠放好,点了杯暖身的热巧克力,支着脑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盯着对面的医院发呆。

挪威北部大学附属医院。

他在这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耳熟,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什么,捏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跟他提很多次过的医院。

对方说,前期治疗是有效的,可是近期作用明显下降,他的症状有加重的趋势,建议他转到这家更大的医院来治疗,并给他开了转诊单,直接对接UNN的精神科。

这并不是对方第一次提,只是之前他都拒绝了,因为不想重新适应环境,不想跟新的人对接。跟陌生人相处,对他来说太难了。他只想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面,永远都不出来。

而那个时候,他的症状也不算加重的很明显,医生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现在,他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过程越来越痛苦,想自尽的念头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所以,他的医生不得不强势地为他办了转诊。

没记错的话,预约的时间就是下周一。

一想到要面对全新的人,他不自觉变得烦躁起来,皱起眉,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试图逃避这可怕的现实。

过了一会,他觉得有些闷闷的,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抬眸看向窗外。玻璃上的水雾让外面的景色变得朦胧不清。

像他的未来一样,一片黑暗。

良久,他终于动了一下,眼神很空,缓慢地伸出手,轻轻地蹭上面前的玻璃,凉意迅速地攀上了他的指尖。

他没有将手收回来,而是停在这里,任由寒意透过他的皮肤,渗进他的血肉,流经四肢百骸,想象自己是一尊雪地里的冰雕,没有感知能力,也没有生命。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至少不会痛苦。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写下了一个单词。[down],下坠,跟他的状态还真是相符。

他收回了手,安安静静地趴着,逐渐被困意侵蚀。

就在他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他听到门口的驯鹿蹄串响了一下,听起来有些遥远。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一抹模糊的灰色闯进了他的视线里。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就想听清这人跟店员在说什么,可是他们声音像是浸在水里一样,怎么也听不清楚,只能捕捉到一点碎片,好像提到了苹果。

后半段,他就完全听不见了。大概是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舒适了,再加上几天没睡好,他的终于身体不堪重负,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做了好几个梦。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小雪人,站在雪地里,独自看这日升月落。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忽然有一天,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过路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子,很认真地问他冷不冷。他有些惊讶,因为以前没有人这么问过他。而且,他是雪做的,怎么会冷呢。

偏偏这个时候,雪地里刮起了一阵大风,他本来想证明自己是真的不会冷的,可他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原来他是会冷的。莫非他不是雪人吗。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就看到这个面前这个年轻人脱下了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对方动作。暖意顺着布料蔓延到他的身上。他觉得很舒服。

可是好奇怪啊,他不是雪人吗,应该喜欢寒冷才对,怎么会眷恋温暖呢。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想独留这份温暖,因为这样的话,这个年轻人会冷的。他不想这样。所以,他要把外套还给他。但这时,他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先这样了。慢慢的,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雪开始融化了。他有些慌张,自己是不是要死掉了。可就在最后的雪化完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身为人类的胳膊。

原来他不是雪人,只是以前,一直没发现而已。

暖意之下,冰雪消融,迎来新生。

就这样,这个梦结束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外面好像变得亮了一点点,不过依旧是黑夜,周围的声音也慢慢落回了他的耳中,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咖啡店的人变多了。

该离开了,他想。正当他想起身的时候,目光忽然被右下角的单词给吸引了。只见o的右边,加了一个小小的尾巴,变成了a。于是,整个单词就变成了[dawn],黎明,破晓。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四周。这个小角落里的文字,有谁会留意到,还这么用心地给他改了,颠覆了原本的词意。周围的人很多,但多数都很忙碌,看上去不像是有这个功夫做这件事的人。正想着,他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身上沉甸甸的。

他动作一顿,偏头看去,发现身上多了件灰色的外套,带着种淡淡的木质香,是冷调的,闻起来像是雪中的松林。

现实和梦境在这一刻重叠。

有那么几秒钟,他好像被拉回来梦境中,又变回了那个雪人。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梦境被现实影响了而已。

他有些迫切地想找到那个穿着灰色大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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