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傅执年今日下朝单独被孝文帝留了下来。
“修和,太子安顿得如何?”龙椅上的中年男人声音低沉。
傅执年拱手,“陛下请放心,太子殿下被安顿得很好。不过这次背后之人异常沉得住气,暂未对太傅下手,故臣还未查出真凶。”
孝文帝猛地一拍椅子,“居然敢谋害储君,好大的胆子!这次不彻查清楚,下次怕是要对朕动手了。”
傅执年思索再三说道:“如果是朝臣还好,就怕是蛊惑了两位皇子。”
孝文帝眉眼似有一些疲惫,“朕知道,所以修和,朕现在只能信任你了。”
傅执年再次躬身,“臣必竭尽全力,尽快找到幕后黑手。”
前几日傅执年一直蹲着诏狱,结果除了大理寺卿过来问过几句,旁地居然没人过问此事,当然,除了走投无路的沈家女。
看来,要撒些饵了。
*
教坊司白日客稀人少,沈芷卿像往常一样端坐在大厅,素手纤纤拨弄着面前的琴弦。
突然,一阵欢呼声如潮水般由远及近。
“桑甜,外面怎么了?”沈芷卿指尖悬在琴弦之上,琴音戛然而止,她微微蹙眉,望向侍立在旁的丫鬟。
桑甜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地探身到窗边,踮着脚尖,挑开了帘。
她闻声回头,结结巴巴道:“小姐!是......是陆公子!”
沈芷卿霍然起身,提起素色裙摆快步走向窗棂前。
推开雕花木窗,外面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仪仗开道,紧随其后的是高举着“状元及第”大红金字的官员。
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骏昂首阔步,马额上系着硕大的朱红绸花,鞍鞯华美精致。
而马背上,端坐着一人。
一身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乌纱帽两侧簪着的金花,随着马匹稳健的步伐轻轻颤动。
正是陆晚舟。
他目若朗星,风吹起几缕鬓发,端的是春风得意少年郎。
沿途,无数少女一边尖叫,一边将手中的锦帕香囊奋力向他掷去,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陆晚舟的马蹄前后。
“好年轻的状元郎啊!真是文曲星下凡!”
“快看快看,真是俊朗非凡!”
“陆公子高中魁首,光耀门楣啊!”
沿途欢呼声不绝于耳。
沈芷卿扶着冰凉的窗棂,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她的目光穿越攒动的人头,望向陆沉舟。
他,果然高中了。
就在这鼎沸人声的顶点,马背上的陆晚舟似乎有所感应。
他鞭梢轻抖,突然停了下来。
陆晚舟微微侧首,目光投向教坊司二楼,刚好对上沈芷卿的眼睛。
沈芷卿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自己藏进窗棂的阴影里。
一旁随行的礼官似乎低声提醒了一句什么。
陆晚舟微微一颔首,目光顺势转开,重新望向前方喧闹的长街。
沈芷卿倚在窗棂前,看着陆晚舟的背影愈来愈远,最后消失在花团锦簇之中。
傅执年踏入教坊司的时候,正好看见的是沈芷卿失神的样子。
见人进来,春四娘堆着笑上前:“侯爷,今日来这么早?奴家这就唤扶摇姑娘。”
傅执年打断话头,声音听不出喜怒:“让沈二姑娘进来。”
春四娘面露难色:“侯爷,沈二姑娘她......身子不适,今日怕......”
傅执年眼风冷冷扫过:“病了?抬,也要给本侯抬来。”
春四娘对上这冷冽的眼神,不敢怠慢只得照旧传话。
片刻,沈芷卿抱着琴踏入雅间。
她环视了一眼,今日房内只有傅执年一人独坐榻上,不见楚世子,亦无侍卫随行。
“弹一曲吧。”傅执年低着头,饮了一口酒。
沈芷卿抱着琴,并未走近,只是原地微微屈身,“奴婢病了,指骨无力,怕是无法弹琴。”
傅执年放下酒杯,抬眼讥诮道:“病了?方才本侯还看沈二姑娘在窗边吹着冷风?”
沈芷卿依旧站在门口,脸色惨然,“教坊司美女如云,侯爷何必对奴婢步步相逼?”
傅执年忍不住起身,朝着沈芷卿逼近,最后距离沈芷卿的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
威压摄人,沈芷卿大气不敢出。
傅执年低着头看向身下之人,眉眼也压低了些。
然后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逼?当初是谁求到了诏狱跟前?沈二姑娘可曾忘了?”
沈芷卿被迫仰着头,眼里却是一片漠然,“奴婢如今这幅模样,侯爷满意了?”
傅执年捏着她下颌的力道猛地加重,“怎么?为本侯弹一曲就这么委屈?”
“委屈?奴婢现在是贱籍,没有资格委屈。”她瞪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一丝退意。
“沈芷卿,本侯真想知道,是本侯长相丑陋,还是身量难入你眼。让你弹一曲,当真就这么难?”
沈芷卿冷哼一声,“侯爷,您要霸王硬上弓,我悉听尊便,何必惺惺作态。”
霸王硬上弓?
原来,她是这般想自己?
傅执年死死盯着眼前人,突然提剑挥至沈芷卿的脖间,眸色阴鸷,“你当真以为本侯不敢杀你吗?”
沈芷卿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死死盯着他,被掐的下颌有些泛红,眼角也逼出了泪痕。
“那侯爷不如现在就动手吧,也算给奴婢一个痛快。”她忍着痛楚,声音微颤。
“呵。”傅执年冷笑一声,终是放开了剑,“倒是有骨气,看你能熬到几时,滚!”
沈芷卿踉跄一步,稳住身形,默默退了出去。
傅执年踏出教坊司大门的时候,脸色黑得不像话,浑身都是低气压。
飞云和追风跟傅执年跟了得久,自然知道侯爷定在里面又触了什么霉头。
虽然不知道这教坊司谁敢给侯爷气受。
两人只得乖乖跟在傅执年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追风一路上惴惴不安,思索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试探着问道:“侯爷,可是扶摇姑娘惹您生气了?”
傅执年脚步未停,只是冷声道:“不是。”
飞云瞪了追风一眼,忙上前一步,满脸兜着笑。
“侯爷,既然不快,不如去春风楼小酌几杯?权当散心。”
傅执年沉默片刻,不做声算是答应了,提脚便朝着春风楼的方向走去。
几杯烈酒下肚,傅执年的气才消了。
“追风。”他放下酒杯,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