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21
陆致尧的短信发出去后,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他站在走廊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目光落在楼下训练场跑动的年轻身影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等待回复的几分钟,竟有些漫长。
“叮——”
手机屏幕亮起,简单的三个字:
【外面吧。】
后面跟了一个餐馆的名字,是家以清淡养生闻名的私房菜馆,离警局不远,环境安静。
陆致尧看着那个店名,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很燕颂洄——考虑周到,选择了对刚结束高度紧张状态、需要调整肠胃的两人都合适的去处,而且避开了人多眼杂的食堂。
【好。六点,单位门口等你。】
他快速回复,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走向办公室,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些许。
下午的时间在忙碌中流逝。
结案报告、证据链梳理、媒体通稿的审核……千头万绪。
但陆致尧处理得效率极高,连向白逸都忍不住咋舌,“头儿,你这打了鸡血了?岑远钦抓了,你这干劲更足了?”
陆致尧头也没抬,笔下不停,“少废话,赶紧把你那部分报告写完。绵绵,监控视频的标注再核对一遍,不能有任何疏漏。”
路绵绵吐了吐舌头,小声对旁边的祁予晗说:“晗哥,你有没有觉得,头儿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
祁予晗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整理着尸检照片,淡淡吐出两个字:“春天。”
路绵绵满脸问号:“???”
现在明明是深秋啊晗哥!
下午五点半,陆致尧准时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他起身,罕见地进了办公室自带的狭小洗手间,用水抹了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
镜中的男人眼底仍有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但眉宇间的沉郁似乎散去了不少,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五点五十分,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头儿,下班了?”向白逸抬头问。
“嗯,有点事。你们也早点弄完回去休息,明天不用卡点。”陆致尧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办公室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头儿……这是去约会?”路绵绵眨巴着大眼睛,充满八卦之光。
向白逸摸着下巴:“不能吧?咱头儿除了案子,还有别的兴趣?难道是去……盯梢新线索?”
祁予晗收起照片,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脑补是病,得治。”
说完,也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陆致尧将车开到单位门口时,正好六点。
他刚停稳,就看到燕颂洄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之前那身略显宽大的便装,穿了一件合身的浅灰色薄毛衣和深色长裤,外面套着那件熟悉的卡其色风衣。
他的头发似乎也仔细梳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清瘦挺拔,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减弱了不少,重新显露出几分属于燕颂洄的疏离与洁净。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带来一阵微凉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气息。
“等久了?”燕颂洄系好安全带,问道。
“刚到。”陆致尧发动车子,目光扫过他略显单薄的毛衣,“晚上降温,穿这点够吗?”
“还好。”燕颂洄看向窗外,“不远。”
简单的对话后,车内陷入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充满尴尬和试探,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电台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傍晚的霞光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透过车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餐馆果然如燕颂洄所选,环境清幽,包厢雅致。
点菜时,陆致尧直接将菜单推给燕颂洄:“你点,我随便。”
燕颂洄也没推辞,熟练地点了几道清淡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热普洱。
等菜的时候,两人对坐饮茶,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陆致尧看着氤氲茶气后燕颂洄沉静的眉眼,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一下午的问题,“下午……宋局找我,说了省厅文件的事。”
燕颂洄端茶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明了,“关于可能的……模仿者?”
陆致尧点头,将文件的主要内容,以及局长的担忧,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他没有隐瞒,包括那些零散的、尚未证实的线索。
燕颂洄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听完,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平稳,“意料之中。”
“你早就想到了?”陆致尧稍显讶异地挑了挑眉。
“岑远钦的‘艺术’,本质是一种极端的思想输出。他享受被关注,被‘理解’,甚至被‘追随’。落网,或许反而会刺激一些潜在的、具有相似倾向的人,将其视为‘殉道者’或‘偶像’。”燕颂洄的分析冷静而残酷,“尤其是,如果他真的在网络上留下了什么‘遗产’或者‘教义’。”
陆致尧的心沉了沉,“所以,这很可能不是结束。”
“狩猎永远不会结束,陆队。”燕颂洄看向他,目光深邃,“黑暗永远存在,只是换了一种形态。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将看得见的黑暗,约束在笼子里。”
这时,菜陆续上来了。
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暂时驱散了话题的沉重。
“先吃饭。”陆致尧拿起公筷,给燕颂洄夹了一块清蒸鱼腩,“你瘦了很多。”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燕颂洄看着碗里的鱼肉,微微怔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这顿饭吃得比想象中顺畅。
他们聊了一些关于案件收尾的技术细节,也偶尔提及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比如天气,比如警局旁边新开的咖啡店。
大多数时候是陆致尧在说,燕颂洄在听,偶尔回应几句。
但陆致尧能感觉到,燕颂洄不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他会在听到某个有趣的点时,唇角微微牵动,会在陆致尧提到某个老同事的近况时,露出些许类似“原来如此”的神情。
这是一种缓慢的、小心翼翼的重新连接。
吃完饭,陆致尧坚持送燕颂洄回“老周”的房子。
车停在楼下,夜色已浓,秋意深重。
“早点休息。”陆致尧看着燕颂洄解开安全带,“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
“嗯。”燕颂洄推门下车,走出两步,又停下,转过身。
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看着车里的陆致尧,犹豫了一下,轻声说:“你也是。别熬太晚。”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单元门。
陆致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