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六十三章 拷问(2)
多么歹毒的一个人啊,为了满足好奇心,竟拿黑卡威胁她。
就是好奇心,没别的!不然塔城这个号称遗世独立的地方管人家希孚里亚的闲事干嘛?博名声吗?博一个狗拿耗子的好名声吗?
模糊的危险变具体了,让阿邱不存在的嗅觉判断出了活人味——准确来讲,活人的破绽味,很咸,是从废墟底下翻出一丝勇气的初步条件。
露娜一点也没说错,想她钻空子离开玫瑰学派的监视,到了外边一直小心行事——自然被光明磊落的人看作“鬼鬼祟祟”——用几十个舞男的声音一齐说,“已经够谨小慎微的了!”如果通行证上如此深刻又清晰的盖章随随便便就能撤回,那请问上级中的上级把她当什么了?把市政厅的决断当什么了?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公平的底线当什么了?
勇气萝卜在临死前被连根拔出,身上沾满了愤怒的干巴泥。有人胆敢在自由的世界压迫一个曾经不自由的人,用的还是旧时的逻辑,就是再苍白的一个阿邱,也不惜和行走的塔尔塔洛斯叫板。
赶走了舞男合唱团,阿邱的双眼“刷”地聚焦,把清醒程度唤回睡了个饱觉外加喝了两杯黑咖啡的水平,铿锵地说:“你尽管问,我要说一句假话我就是狗!”
相比之下,权朱情绪稳定,又熟习阿邱的这种两极性,眼神便比她还要涣散一些,语气也充满了恼人的不在意:“嗯?倒不用给自己下军令状,我就是好奇——”
你看吧,他就是好奇!阿邱想立即跟谁分享猜测得到验证的快乐,可惜豆子只是抱臂听着,眼睛也没有望向这边,看来并不打算插手主审官的行动,也许是被权朱用监听内容威胁了吧,理亏的人就不该发表意见。
“——前几天,我跟迦南聊过两句,他说你托他调查了几件事,他给的都是实情,但他发现作为交换的情报是假的。”
阿邱神经紧绷。要是权朱当着豆子的面说出这两项调查的具体内容……她看这审讯室的人一个都别活了。
还好这个权朱被Dr.D.P验证过很有sense——阿邱尽力爬到凝视他的位置上,以维持住勇气的泡沫——想必size也……是在说分寸感啦。这个双关达成了暗中的去长官化,阿邱可以假装他是一坨成年了也不到一人小腿高的红隼,而且是在窗台上讨饭的红隼,为了向人讨到饭、向嫌犯讨到答案,他必须谨慎地探头探脑,把爪子收到肚子底下;等他迎着风张开巨大的翅膀,阿邱早把贴了黑纸的窗户关上了。
仅凭这股气势把权朱的游刃有余看作他的伪装,阿邱字正腔圆地纠正:“他撒谎,交易是他先提出的!”
就算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证明是阿邱在颠倒黑白,她也要这么说。自由和越来越自由的诱惑力实在太强了,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宁肯把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这里,等泡沫破碎,再看清她唯一的底气是豆子警官也不迟——从实际出发,就算权朱听得不快,一警棍敲碎了她的脑壳,豆子警官还可以帮着收尸、细致地清扫脑浆,因为他爱干净。
在警棍敲过来之前,行动纲领只有一条:她要脱罪、她必须脱罪、她完全有能力脱罪!
“如果我说……那场冲突的源头是对我的处置方案,你愿意相信吗?”
她尽可能地让权朱听到是岳千秋在陈情、帮他理解情报等级法对迦南小队长的限制,同时又不让豆子发现她还有老实人邱珊之外的身份。
“那对我来说是黎明前的黑暗,因为玫瑰学派正在考虑终身监禁我,可入狱前的判决就是有限监禁、八年最高啊,上诉期早就过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有需求有欲望的活人,不是什么易燃易爆还不能销毁的危险品?而且原判的意图也不是你们想当然的关我十几年以示警告,而是一种最残酷的惩罚:剥夺我在一生中脑子最好使的那段时间自由学习的权力,于是我这辈子的认知上限就停留在入狱前了;与此同时,建立人际关系的黄金期也被耽搁了。我知道我有罪,所以服从判决,一句话都没有申辩,可他们早不提晚不提,非等服刑结束了才想着加码,意思是还要剥夺我在失去劳动能力之前的自由工作权,这像话吗?更别提如何抹平跟原判之间的矛盾,他们的方案是让我继续留在预科班的软牢中服刑,直到法律听他们的话成功被篡改为止——早知他们有这种打算,那还不如一枪打死八岁的我,也好过让我白吃‘空饷’、当了十几年的蛀虫!”
权朱平静地听着,凭她的喘气声判断出这一段落该换行了,便接过话茬:“原来如此,不怪你想当逃犯。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被你的个人情绪放大了,如果所谓的‘玫瑰学派即将篡改法律’已提上了日程,塔城方面一定会收到报备,可事实是我从你的口中第一次听到这回事。”
阿邱撇嘴:“要是真到了向你报备的程度,你说我还跑得掉吗?”
权朱勾勾嘴角:“你是怎么得到希孚里亚市政厅的救助的?”
“不用特别强调‘希孚里亚’的市政厅……”阿邱不希望帮助过自己的单位被重点关注,“是因为我有两个好朋友,还有一个前男友……正好在那边说得上话,如果他们在威丝塔芬市政厅,该头疼的就是密涅瓦祭司了。而且我相信,听了我的想法,密涅瓦祭司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权朱犀利地指出:“还是不一样的,希孚里亚市政厅和他们祭司的联系可没那么紧密。”
可恶,上纲上线失败。阿邱咬紧牙关,如果权朱还想深入了解下去,她誓死不会说出朋友们的名字,实在藏不住了,就把全部责任推到童貉头上去。
为了避免这种令人良心难安的情况,她也开始打官腔:“总之,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尊重法律,现存的法律也为十二年前承诺过的自由保驾护航,真到了新玫瑰学派影响立法的那一天,他们要逮我回去,我也无话可说。”
权朱盯着她的脸沉思片刻,似是相信了这个说法,又把话题拐回当下:“伪造情报可能涉嫌干扰公务,你怎么说?”
“我是故意的。”阿邱目光炯炯地盯回去,“但绝对不是干扰公务——首先,迦南小队长自己就没把这件事当成公务,我们只在晚上的下班时间见面,不信你可以问他,或者找露天咖啡馆的瘦子招待来对质。”
“你希望我把这件事定性为人际纠纷?”
“当然。”
根据早上的经历,阿邱大致可以品味出,旧矿山镇共识中的“正确”应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