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隔日戌时,敖家的十名潜水兵口衔短刃,背负用油纸包裹的火药,默默潜入水中,朝大胜关游去。
战船停在关外十里的近海海面上。温蘅在甲板上用窥镜注视着关口处的风吹草动,只等潜水兵发出信号弹,便率船入关。
夜里的海面如同一块黑石,看不见波澜,但凑近水面细看,却似深渊一般要将整个人吸入。
除了海风不断吹着温蘅的衣袂不断翻飞,啪啦啪啦打在她的胳膊上发出的声音,船上其余人等静若屏息,均凝神细听,只能穆文澜一声令下,先头部队便会先乘小船冲入关中,趁乱控制关口,然后大船再随后跟上。
但是,太静了。静得有些诡异,尤其是敖烈的房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温蘅在房前经过数次,均未发现异样,房门上的锁维持着昨日的模样,纹丝未动。
“一切正常吗?他有没有吵闹着要出来?”
门口的守卫士兵拱手道:“敖三爷并未吵闹。除了晌午的时候说胃口不佳,嘱咐小的们不用送饭,其余并无动静。”
温蘅踱到送饭的窗户旁,也从外头上了锁扣,严丝合缝。窗内黑洞洞的,一点声息也无。
“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可一点都不像敖烈。
其中一位士兵想了想,答道:“上午还听到他在屋内来回走动,说了不用送饭以后,就再没听到动静了。”
另一位士兵补充道:“可能是没吃饭,身体乏,所以早早睡下了。”
温蘅心头一紧,急道:“快开门!快开门!”
守卫不明就里,慌忙掏钥匙。
房门洞开处,海风灌入空空荡荡的房间,卷起室内无数尘埃。
床榻上的枕巾被褥被推到两端,露出正中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洞口下方延伸出若干台阶。
她怎么忘了,这是他的船!多少机关密道,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她冲向船头,举起窥镜尽力展望。远处的海面平静无波,黑暗中仿佛蹲守着一只巨兽,时刻等待着吞噬些什么。
*
时已隆冬,虽然是在海水里泡着长大的,敖烈依旧感到刺骨的寒意。尤其是左臂上的伤口,随着不断的动作,一牵一牵的疼。寒意痛意交杂在一起,引得他频频皱眉。
潜水兵夏滨追随敖烈多年,看出他此次下水,动作明显凝滞,不由担忧地和好兄弟谢江嘀咕道:“三爷身子现在这情况,要是出点什么差池,别说大爷那里不好交代,归管家也得把我们俩头敲破。”
谢江担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说咱们这算不算造反啊?”
夏滨叹气,“三爷是不是信不过咱们啊,其实这点事交待咱兄弟俩足够了,一定给它炸得干干净净,一点铁屑都不留。”
谢江摇头,“不算不算,后头那位也是皇帝嫡亲的,顶多算姐弟俩打架,我们偏帮一头。”
夏滨:“实在不行,到时候装死吧。嘎巴一下躺倒在归管家跟前,谅他也不好意思真下死手。”
谢江:“要是太子赢了,追究的是长公主;要是长公主赢了,哈,兄弟们可就发达了!”
“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呢。”敖烈的声音裹在面甲后,听着有些瓮声瓮气,“放心吧,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当年我哥差点给我腿打断,我还不是带着伤跳到江里游走了。你们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埋伏在关口的官兵。”
夏滨和谢江对视一眼,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也知道这里有伏兵,跟大爷打他那次哪里可以同日而语。
但是敖烈的性子他们清楚,打定的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便不再言语,只是在他身边跟得更紧了些。
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天:今晚空中黑云密布,没有月亮,是个办事的好天。
*
跟在敖烈身边的潜水兵都是敖家百里挑一的好手,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点水花不见。十余人转眼便到闸口,附近伏兵竟无一人察觉。
众人浮出水面。此时铁闸已经全部放下,底部直达河床,一半藏在水下,一半露在水上。敖烈在其他人的警戒包围中,攀上铁闸上部,伸手摸索每根铁栏上端里侧的家徽。
敖家以蛟为图腾,蛟与龙外形相似,只是龙为五趾,蛟为四趾,一趾之差,龙为祥瑞,而蛟为恶兽。
敖烈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仔细摩挲着。以手识徽,是每个敖家人必备的技能。摸到左数第三根栏杆时,他的眼睛乍然睁开:第五根脚趾!
他拔出短刀,对准龙徽用力凿下去。不同于其他部位的坚如磐石刀枪不入,龙徽处一触刀锋,便如泥遇水,一碰即化。不过须臾,一个海碗大的缺口便显露出来。
敖烈示意手下递上炸药,塞入缺口中,再接上长长的引线。
谢江点燃引线,示意夏滨,“夏老哥你护着三爷先撤,后面的事留给我和其他兄弟。”
铁闸一炸,必然会引来伏兵无数。如若在大江大海,敖家水兵以一当百不在话下,但此刻在狭湾河道,能否全身而退,身经百战的谢江也不敢打包票。
敖烈断然拒绝,“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确认计划顺利,大船能够顺利通行,我才能撤。”
夏滨急道:“三爷您就放心吧,要是大船过不去,你让谢哥提头来见。”
谢江:?
敖烈依旧坚持:“我敖家什么时候干过扔下兄弟,自己逃命的事?”
言语间,引线已烧到铁闸处。
只听到天崩地裂数声巨响,铁片纷飞,如巨兽口中铁齿般的栅栏化作碎片颓然落入水中。
最近处的水兵前去查看情况,随后传来几声撮口哨,三长一短,意即顺利。
岸上随之传来阵阵呼喝,四处官军正朝闸口汇聚来,马蹄声、脚步声、刀兵碰撞声响成一片。
几艘蚱蜢舟破水而出,如箭般驶到敖烈身旁。
夏滨举火一看,是自家水军,全副武装,还装备着火器,未到身边已击落数支射向敖烈的暗箭。
敖烈跳入船中,镇定自若地指挥道:“夏滨带一队人马,肃清左岸伏兵;谢江负责右岸,其余人等,随我守住闸口,务必杀出一条水路,迎大船入港。”
“是!”众人纷纷应声,领命而去。
夏滨上岸前,回头看了一眼敖烈的左手——纱布下隐隐有血液渗出。
敖家水军为了适应水下光线,都经过夜视训练,上岸第一件事,便是将官军的火把射灭。只听黑暗中,利器入肉如砍瓜切菜般干脆利落,伴随着官军的阵阵哀嚎和求饶,还有“快点火把!”的嘶吼。
有一队官军很快醒悟过来,敌人的防守重点在闸口,于是率队向敖烈攻了过来。但谢江和夏滨预先将身手最后的水兵和最灵敏的火器都留在了敖烈身边。长枪短炮齐发,敖烈身边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远处的暗箭,近处的肉搏,都挨不到他身边三尺处。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谢江和夏滨二人便清点人数,带队回来复命。
“禀三爷,伏兵已全面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