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本罪账,一条活路
总监衙门之内,气氛凝重如冰,死寂得能听见冷汗滴落在地砖上的声音。
数十名工部官员或跪或瘫,头颅深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面前那块巨大的白板,此刻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一面审判生死的“昊天镜”,上面用炭笔勾勒出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锁链。
然而,徐恪没有立刻宣布惩罚,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拿起那份新鲜出炉的“青砖流程审计报告”,轻描淡写地吹了吹上面尚未干透的墨迹,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悠悠开口。
“这,只是一车砖。”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诸位想不想知道,如果本侯明日,心血来潮,再去跟验一车从西山运来的石料、一担从南市采买的桐油,甚至是……一筐给山下民夫的伙食,”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堂下那一张张毫无血色的脸,“这张白板上,还会添上多少名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彻底击碎了在场所有官员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们惊骇欲绝地意识到,徐恪掌握的不是一份孤立的罪证,而是一种可以无限复制、足以将他们所有潜规则都扒得底裤不剩的恐怖方**!
他随时可以制作出任何一个环节的“**地图”。
他们的罪行不再是藏在暗处的秘密,而是变成了徐恪数据库里的一行行代码,随时可以调用、审判!
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理智。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发酵到了顶点之时,徐恪缓缓走下台阶,脸上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甚至带着几分悲悯的笑容。
“不过,本侯向来仁慈。陛下命我修陵,不是为了**,是为了告慰先帝之灵。”
他话锋一转,从身旁一名早已备好的文书手中,接过了一本巨大无比的、崭新的空白册子,轻轻放在了堂前的桌案上。
册子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七个大字――《陵寝工程功过格》。
“本侯不打算立刻将诸位下狱。”徐恪的声音温和,却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力,“我给你们一条活路,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指向那本功过格,开始宣布那套足以颠覆整个大周官场三观的、来自异世界的游戏规则。
“首先,‘原罪’量化。”徐恪拿起炭笔,在功过格的第一页,率先写下了工部主事李郎中的名字,“在场每个人的名字,都会根据‘青砖案’中的涉事程度,被记上初始的‘过’值,也就是负分。比如李郎中,身为工程主事,监管不力,罪加一等,记‘过’五十。”
李郎中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其次,‘赎罪’途径。”徐恪继续道,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你们可以用‘功’值,也就是正分,来抵消你们的‘过’值。如何赚取?”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超额完成任务。本侯会根据数据,制定出每一项工序,比如每日砌墙多少米、运输物料多少批次的‘标准定额’。超额完成,有功,记正分。”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技术革新。谁能提出优化流程、节省成本的有效方法,比如改良搬运工具,减少物料损耗,一旦采纳,便是大功!”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堂下,那眼神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彼此的视线:“第三,互相监督。凡举报他人贪腐、怠工行为,一经查证属实,举报者,有功。”
这三条规则一出,堂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之声。
刚才还同仇敌忾、准备共渡难关的官员们,此刻再看彼此的眼神时,已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猜忌、警惕与竞争。
徐恪仿佛没有看见他们那瞬间崩塌的联盟,抛出了那最致命、最残酷的最后一条规则。
“末位淘汰制。”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功过格》每月更新,张榜公布。每个月底,总分最低的三人,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送交大理寺!”
“而最先将‘过’值清零,甚至积功为正分的人,不仅既往不咎,还能获得本侯的亲自举荐,优先提拔!”
这套规则,如同一张用阳谋编织的天罗地网,瞬间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它不**,却比**更诛心。
它将所有官员从“共同犯罪的盟友”,活生生地逼成了“争夺生存名额的对手”!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套恐怖规则带来的震撼时,一名在“青砖案”中罪责较轻、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年轻主事,突然连滚带爬地跪前一步,声音嘶哑地嘶吼道:“侯爷!侯爷!下官有功要立!下官要赎罪!”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高举过头顶:“这是下官私下绘制的滑轮组改良图,可将山顶运送石料的效率提升三成!另外,下官还要举报!李郎中暗中勾结石料商人,将两批上等汉白玉偷换成了次等青石,虚报损耗,中饱私囊!”
“你……你血口喷人!”李郎中又惊又怒,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了一双因恐惧和求生欲而变得疯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