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入眠
目光只在刑架上驻留几秒,五条悟便移开了视线,再度转回去时,眼底已归于一片平静。
这里比他之前闯入的任何一处地库更黑,更压抑。连【六眼】自带的全景视角在这里都显得有些吃力。光线被贪婪地吞噬,只剩下墙壁火把投下的昏黄光晕,将扭曲的影子拉长又揉碎。
五条悟啧了一声,抬手摘下小圆墨镜,拿在指尖把玩,视线扫过几乎看不见缝隙的厚重墙壁和天花板,语带疑惑:“修这么严丝合缝作什么?不废柴不费油?”
布鲁图斯·卡莫拉眼神相当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他说出来的话让五条悟不自觉皱眉:“‘商品’从入库到售出,可能会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缝隙如果太多,天天望着外面,容易生出些不必要的想法。”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比起多耗费的那点柴火和灯油,便于管理更重要。”
莹蓝色的光辉毫无预兆地在昏暗的地库中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只冰冷眼眸。五条悟控制着【苍】的规模,那小小的光点精准搅起漩涡,扯烂了最近一扇牢门。
咔嚓——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牢门向外弹开。
门内,一群穿着破旧、面色苍白的少男少女如同受惊的雏鸟,猛地抱成一团,惊叫声被压抑在喉咙里,只剩下充满恐惧的细微呜咽。
视线从一张张瑟缩的小脸上掠过,五条悟倏地感受到一股寒意:“上面已经没人能拦着你们了,门也开着,你们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地底回荡,清晰传入每一个角落。逃生路径在火把的映照下如此明显,通往自由的方向一览无余。
然而,没有一个人动弹。
低低的笑声从身侧响起,五条悟也勾出笑容,只是眼底冰寒怎么都掩不住:“笑什么?”
似乎已经明确五条悟并非冲着“生意”而来,布鲁图斯肩部的肌肉反而从紧绷状态松缓下来,说话间竟还能带着些许令人火大的调侃:“你应该是哪家少爷?或者,至少家庭环境非常好,被保护得密不透风那种?”
五条悟仍是那个笑,眼神却几不可查的动了动:“什么意思?”
“别误会,这不是恶意,我只是在感慨。”布鲁图斯盯着五条悟的脸,目光一寸寸移动,羡慕与嫉妒在眼眶里缠绕共生,“我只是在感慨。能托生在富贵家庭,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都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
哪怕你们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没什么清晰的认识,哪怕做些……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是的决定,通常也无需承担什么严重的后果。”
【苍】在指尖跃动,小小一点莹光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精准锁定布鲁图斯眉心:“老子没兴趣猜谜,要是还挤牙膏一样说话,还不如直接让你闭嘴。”
以他此刻的眼神和指尖那点危险的蓝光来看,这“闭嘴”的方式,绝不会有多温柔。
布鲁图斯摊了摊手,似乎对没有耐心的大少爷感到无奈:“他们不会往外跑的,出去的结果可不一定比安分待在这里好,真的。”
“现在的‘储藏方法’和十年前可不一样,高价值的稀有货物各家自己养着。留在这里等上拍卖会,走供大人物玩乐的精品路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出路。”
说着,他竟大步走过去,随手从人堆里抓了个金发碧眼、长相颇为端正的十一岁男孩,像拎起一件物品般拿在手里随意晃了晃,命令道:“笑一个。”
男孩顺从地勾唇笑起来,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面庞上绽放这样一个与年龄半点不符的笑,引得五条悟一阵不适。
布鲁图斯放开小男孩,语中含笑:“喂喂,怎么是这种看变态的眼神?你眼中极差的去处可是人市里一等一的好路子!”
还能有什么更差的?五条悟没说话,但眼神里传达着这个意思。
拿拇指指甲刮蹭着眉毛,布鲁图斯·卡莫拉开始组织语言:“这个世界对人体的需求一直很大,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人骨,你有去医院或诊所看过骨科吗?骨折、骨肿瘤、骨缺损……看这些病就涉及到需要天然骨修复材料。
别说什么自体骨移植,天然骨修复材料比例从没下过60%,这玩意儿缺口一直很大。光友客鑫这一座城市,人骨产业规模都有2000亿戒尼之多。我的主家,尊贵的科萨·卡莫拉先生曾派人到各国做过人骨市场调查,单是卡金帝国,目前已有跨万亿级别的市场缺口!”
“再说一个,昨天没开成的拍卖会,拍卖品清单上有一具少女木乃伊,你觉得这玩意真从哪座遗迹里挖掘出来,拥有千年历史的可能性有多大?”
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他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却仍有极强穿透力:“医学研究、宗教祭祀、甚至是某些小众人文艺术领域,对人体,或者说,对人体的一部分,存在着庞大而稳定的需求。”
“孩童相较成年人更稀少,价值也更高。”
布鲁图斯全不理会五条悟铁青的面孔,搓动着手指,压抑的语气含着止不住的昂扬:
“人,就是钱!”
“没有家庭庇护,没有力量,就这样跑出去……”布鲁图斯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那些麻木的孩子身上,“下场无非是落入更黑暗、更廉价的‘储藏室’,或者悄无声息地变成某个数字的一部分。
留在这里,至少还能赌一个相对‘舒适’的未来。他们刚才没有走,不就是做出了选择?”
“你呢?现在还想让这些孩子离开这里吗?”布鲁图斯转过头,仔细打量着五条悟,试图从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动摇或认同。
五条悟心头火起,淡漠的苍蓝色瞳孔里掀起大风:“传播恐惧,制造绝望,以此便于管理和控制。你这套把戏玩得倒是挺熟练。”
“不不不!”布鲁图斯紧拧着眉,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委屈的不理解,仿佛对方完全曲解了这份善意,“这绝非危言耸听!这是血淋淋的事实!我是在让他们认清现实,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五条悟迈步上前,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随着距离的缩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一点点释放出来:“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废话,总结下来,不过是你自己内心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你没有勇气去面对和改变,甚至没有勇气去想象另一种可能。”
“可笑的是,你不愿意正视一点,为合理化自己的卑劣行为,还编造一套骇人话术自欺欺人。mafia追逐利益,自然认同这种说法,而年幼无知的孩子们无力反驳,只能被你的这套论调牵着鼻子走。”
“懦夫!你难道指望从老子这获得认同?做梦去吧!”
“闭嘴!你们这种人懂什么?!”那句“懦夫”似乎精准地踩中了布鲁图斯的雷区,脸上从容瞬间碎裂,被羞恼和怒意取而代之。他大吼一声,数张灌注了念力的扑克牌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射向五条悟。
剧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