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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妖鬼夫君为我战死前》

第 69 章 不屈

第69章不屈

“……抱歉。

阴兰若缓缓收回拳头。

亭亭似月的女子恢复了方才温婉灵秀的神态,对琉玉道:

“这位便是即墨小姐?兰若久闻小姐大名,今日得见,不想却是如此场面,还压坏了您家中草植,实在失礼,还请即墨小姐务必收下兰若的赔偿。

琉玉略有些僵硬地转头,瞧了眼被月娘缓缓扶起来的方伏藏。

“兰若小姐客气,几株花草而已,不必……

“晚香玉茗花市价五百四十三灵株,波上凌妃市价一千七百五灵株,他人高马大,压坏了起码三四株,算起来差不多这个数。

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金算盘的阴兰若拨弄珠子如拨琴弦,噼啪几下便算出一个总数。

琉玉意外地眨眨眼,旋即又反应过来。

阴子实这一脉经营坊市和商道,族中子弟擅长术算再正常不过。

一贯寡言的墨麟扫了眼方伏藏,突然开口:

“阴小姐真想赔,就从方伏藏的月俸里扣。

方伏藏有些诧异的看向墨麟。

他这辈子第一次听扣月俸这么顺耳过!

阴兰若却柔柔轻笑:

“郎君说笑,我与方郎无亲无故,怎么能花他的月俸?

说完,她便让女使取了灵株,交给琉玉身边的墨麟。

方伏藏望着朝他而来的倩影。

即便方才阴兰若揍了他一拳,他也不觉生气,只是想着她那只手是用来提笔写字画画的,若是揍他揍伤了可怎么办。

“兰……

阴兰若微微笑着,对他身旁看傻了的月娘道:

“方才听你唤他师父?

月娘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又想起方才这位漂亮师娘那怒火冲天的一拳,点头的动作半途扭转成摇头,迟疑着道:

“我应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阴兰若这下笑意加深几分,眼中水波潋滟,如秋日湖光。

“这个给你。

月娘愣愣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锦袋,打开一看,是一袋子梅花式的金锞子。

方伏藏随手拨掉发间的叶片道:

“还不谢谢你师娘?

“不必谢我,应该的。阴兰若语调温然,“毕竟你师父死了这么久,我也没给他上香,一点帛金,不成敬意。

方伏藏和月娘师徒两人的笑容同时凝固在脸上。

月娘面

容肃然地看着手里的一袋金子:

“原来师父死了我还能收钱的吗……”

一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月娘的后脑勺上。

“兰若小姐,这位是……?”

院子内一众申屠氏的未婚青年中,申屠世彦也赫然在列。

他认得琉玉,却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冲上来对他们申屠家的人不敬者是何身份。

阴兰若抿了抿唇,言简意赅:“我前夫。”

在场众人恍然。

他们来之前对也听家中人提起过阴兰若的过往,据说这位兰若小姐十年前曾与方家公子成婚,育有一女,但早在五年前便与之和离,携女回归阴氏。

“原来是兰若小姐的前夫。”

一名申屠氏的年轻人打量着脸颊肿起的方伏藏。

“我知道你,曾经效力于九方家的十七公子,结果没护好主子,若是战死倒也罢了,却是假死后转而投靠即墨氏,如此背主弃义之辈,方家为了跟你撇清关系,立刻将你从族谱上除了名——没错吧?”

琉玉略有些意外地看向方伏藏。

除名这件事,她第一次听说,方伏藏从未提起过。

方伏藏眉梢微动,他拍了拍身上尘土,总是倦懒耷拉的眼皮掀起:

“了解得还挺多,不知道以为你是要同我相亲呢。”

那年轻人被他的讥讽弄了个红脸。

“算了,别同他争这些口舌之利。”旁边的人拽了拽他,瞥了眼方伏藏,“他现在与我们,与兰若小姐身份云泥之别,说得太多,反倒降了我们格调。”

月娘平日虽然时常与她师父斗嘴吵架,但一听这话顿时上前道:

“什么云泥之别!我师父要才华有才华,要样貌……有才华的!跟师娘般配得很!怎么就云泥之别了!”

方伏藏回头,有点无语地瞧她一眼。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他都沦落到与妖鬼做同僚的地步了,意味着什么,还需旁人多言吗?”

那言辞倨傲的世族公子一副不愿与他们多言的模样。

“身为家臣,主上身亡,自当自裁谢罪,竟还令寻别主,不忠不义,难怪甘心与妖鬼做同僚,这种人毫无风骨可言,为了活命,什么事做不出来?”

琉玉听了一会儿,蓦然歪头轻笑:

“申屠氏的公子好大的尊贵,那我今日宴席,令妖鬼与诸位公子同场而坐,岂非也折煞了各位公子的尊贵?如此说来,本人真是罪大恶极,实不能再这么一错再错。”

巧相里华莲闻讯而来,琉玉招招手。

“将这人的名字记下,即墨氏永不接待这位客人。

阴兰若露出几分讶异神色,像刚刚认识琉玉一般,好奇地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家主。

相里华莲目光在那名涨红了脸,又舍不下面子道歉的公子脸上逡巡。

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只要是琉玉的吩咐,她都会依言照办。

“……荒谬!

那年轻人红着脸拔高声音:

“诸位评评理,我今日所言,有何之错!纵然即墨小姐如今春风得意,但身为世族,哪怕尊贵如钟离氏、九方氏,也不敢仗着势大,视尊卑礼仪为无物,难道即墨小姐连夺两城,便敢自比钟离九方二族,混淆世庶尊卑之别?

仿佛觉得自己说得极有道理,此人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其他院落的宾客而来。

稍一打听,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相里华莲环顾周遭,听着世族们的议论声,第一反应并非紧张无措,而是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琉玉任用妖鬼有些太惊世骇俗。

虽说世族们私底下也有人偷偷养着一些数量不多的妖鬼,但大多是做死士奴隶之用,绝不会真正将他们当做家臣下属看待。

今日的这场宴席,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在场哪个世族,心里真能接受与妖鬼同席而座?

没人挑事,大家互相装糊涂也就罢了。

偏偏此事被这个愣头青挑明,在场世族再也不能装作耳聋眼瞎。

于是有人开始和稀泥:

“这位申屠公子所言,虽有些失礼,但道理却没错,即墨小姐有回护下属之心,也没错,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将此事就此揭过。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

方伏藏也没想到琉玉会为了维护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在琉玉手底下做事,虽说平日并无懈怠,但也就拿一分钱做一分事而已,该休的假他一天没落,谈不上有多忠心耿耿。

他这样的下属外面一抓一大把,对琉玉而言,想招多少都行,实在不必为他而得罪这么多世族。

方伏藏一时间心头复杂万分。

“今日小姐设宴,是为广交盟友,而非结仇,几句酸言而已,没必要闹大。

方伏藏沉思片刻,抓了抓头发:

“不然我先跟他们道个……

琉玉想也不想:

“闭嘴,后边待着去。

人群中的阴兰若上

前两步。

“即墨小姐,此事的确是我等出言不……”

“你也闭嘴,跟你毫无关系,谁道歉也轮不到你道歉。”

琉玉冷声打断这夫妻二人,放眼朝这满院世族望去。

此地四面游廊,楠木冰梅八角月亮门刷得明光漆亮,假山后头一株古樟树遮住皎洁月光,将院内众人浸在浓阴地里。

琉玉在寂寂月色下,凝视着这些锦衣华服的世族。

人人都说,世代公卿,修者不绝,文武风流,百年不衰,是谓仙家世族。

可剥了那些华丽的名号,剥了他们锦心绣口的伪装,皮肉之下,风骨又有几两重?

她冰冷如霜的面色忽而松动,浮现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意。

“正好诸位聚集于此,今日乃即墨氏初次设宴款待诸位,来客繁多,若有我即墨氏的人冒犯无礼之处,有过则改之,还请诸位务必告知在下。”

听琉玉的语调突然软化,众人还以为这位气性不小的即墨氏家主终于松口,气氛顿时和缓几分。

“即墨小姐言重了,今日宴席尽善尽美,《仙农全书》亦是让大家大饱眼福,何来不周之处?”

为了将这一页揭过去,人人皆是满面春风,和蔼可亲,将今夜的宴席夸得如同宫宴盛大,简直挑不出一丝错漏。

站在月亮门下的申屠襄望着这一幕,只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果然,琉玉听完众人夸赞,又温声道:

“我想也是,原本以为诸位与妖鬼同席会有不适,可今夜我麾下妖鬼,无论是礼仪还是衣着,皆与诸位一般无二,恐怕无人分得清到底谁是世族,谁是妖鬼,又怎会觉得不适?”

此话落地的一刹,整个院落的声音如潮水褪去。

阴兰若怔然瞧着这位即墨小姐,彻底说不出话来。

……太吓人了。

她这番话,真是太吓人了。

旁边的相里华莲面上不显,脑子里早已爆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天爷啊。

她会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啊。

后方不远处的慕苍水坐在略显空荡的席间,缓缓放下了筷子。

她对面的南宫曜身披黑袍,八方不动,正慢吞吞地给自己续一杯酒。

墨麟微微侧目,向她投来眸光生澜的一眼。

心底某处似有一丝火星燃起,在这一眼中摧枯拉朽的燎原,令他皮肉下的血液为之微微沸腾。

至于在场的妖鬼。

今夜之前,他们得到命令,要求他们必

须恪守人族规矩入席时还颇有怨言。

但此刻,当琉玉用这番话令这些世族哑口无言时,他们终于明白了琉玉的用意。

妖鬼环顾周遭的同时,世族也在打量着身边的众人。

谁是妖鬼?

谁是世族?

入席之人穿着差不多的服饰,哪怕有族徽区分,但即墨氏也有相里氏的人,只要那些妖鬼不显露出他们那些奇异的躯干肢体,乍一看,竟真的难以将他们从人群中搜寻出来。

宛如死亡的静寂中,好一会儿,才有些微响动。

悉悉索索的低语声逐渐扩大,最后,如山呼海啸般沸腾起来。

“……无礼至极!”

“世庶不分,尊卑颠倒,将仙家世族与妖鬼相提并论,谁敢相信竟是世族所言!”

“即墨瑰!你这是自甘堕落!”

“这是叛徒!世族怎么出了这样的叛徒!”

琉玉面色平和地迎接这场狂风骤雨。

从前在仙都玉京,听人谈玄论道,总说一念神魔,琉玉不解其意。

今日倒让她亲眼得见。

前一刻,她还是这些人眼中的世族新贵。

后一刻,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甚至比见了妖鬼还要惊惧。

好在琉玉决定带妖鬼走出妖鬼长城时,就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幕,因此只觉新奇,并不觉得害怕。

甚至当这些宾客愤然离席之时,她还能在门口与他们笑盈盈送别。

“今日来即墨氏赴宴,当真乃人生一大耻辱!”

面对这位气得甩袖子的名士,琉玉眼尾弯弯:

“那阁下记得跨出这道门槛之时,还请将看过的典籍忘干净些,既是耻辱,总不好连吃带拿,有堕世族风骨呢。”

“……”

名士差点被门槛绊倒,背影仓皇地走远了。

之前还对她颇为恭敬的阴子实,更是连看都不敢多看琉玉一眼,忙不迭地套车离开。

申屠襄眸色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负手而出:

“少年意气,不知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惜,可惜。”

琉玉仿佛没听见,朝着阴子实离去的背影瞧了一眼。

“申屠家主,不知阴子实身后跟的那些是什么东西?乌泱泱的,瞧着有些怪异。”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即墨氏宅邸外被琉璃灯照亮的街道上,果真见阴子实的车架旁立着一群浑身甲胄的侍从。

但古怪的是,这些侍从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

连脸都用黑布覆盖只余双目在外。

她还有空关心这个?

申屠襄有些意外。

“那是《仙工开物》里的傀将。”

他淡淡解释:

“钟离氏担心阴山氏遣人暗杀专程派了一百多架傀将保护阴子实这些傀将比市面上的傀儡人精良可上阵杀敌每一只傀将实力可抵六境修者。”

百名六境修者的傀将队钟离氏下这样的血本难怪阴子实决定投奔于他们。

“原来如此真是厉害啊。”琉玉赞叹“听说天下法器尽出自申屠氏之手这些傀将也是出自申屠氏的工坊?”

申屠襄着实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少女。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空聊这些闲话?

申屠襄有心想提点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下。

即墨瑰特立独行得罪这些世族已成事实。

钟离四小姐对她怀恨在心颇有不死不休的意思也是事实。

他们立场冲突迟早你死我活说再多也没用。

只是可惜这位即墨小姐少年锋芒朝气蓬勃年纪轻轻就将要折于钟离氏之手未免叫人可惜。

“即墨小姐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人不知申屠氏的工坊只做最简单的制造组装这些法器机巧的核心唯有钟离氏才知其秘诀。”

夜风微凉琉璃灯在风中轻摇。

琉玉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那张平淡又亲和的面庞浮现出一个浅笑。

“那真可惜。”

“要是能得到这样的秘术加上申屠氏的工坊和阴子实手中坊市是不是就天高海阔不必郁郁屈居人下了?”

申屠襄眸光闪动了一下。

又很快归于宁静。

“年轻人别着急看远处的天高海阔还是先当心自己脚下的路吧。”-

申屠襄的提醒并非危言耸听。

远在仙都玉京的钟离灵沼听说了即墨氏府邸夜宴的事一扫这段时日的郁郁寡欢

龙雀城内的即墨氏坞堡缺人开垦荒地?

——妖鬼长城一带禁止世族借人给即墨氏否则就是与钟离氏为敌。

龙兑城兴建仙道院缺仙师?

——任何去即墨氏任教的修者永不进钟离氏的门庭。

这两道命令经申屠氏之手传遍妖鬼长城一带一时间原本与琉玉早已谈好合作的世族纷纷闭门不见避即墨氏如避猛虎。

到这些情报的琉玉逐一翻阅。

“这么多年,还是当初在学宫孤立人的那一套,真是没半点长进。”

从前钟离灵沼在学宫时就爱拉帮结派,必要令她自己为核心,其余男男女女皆做绿叶来衬托她,簇拥她。

如若不然,轻则冷漠视之,重则视为敌人,与其势不两立。

琉玉对她而言就是后者。

将信笺随手丢向案几,桌上盛满水的陶瓶泛起涟漪,零星花瓣飘落,是瓶中几枝斜插入水的桂花。

琉玉抬眸看向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方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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