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东逝
缙江这边。
他与龙点走进了中厅后面的静室之内，龙点屏退侍从，又谨慎的关好门窗后。
忽地，他脸上那爽朗的笑意陡然一变，瞬间变的暴怒而放肆，甚至惊散了他身边袅袅的檀香，他几步冲到缙江面前，质问道。
“兄长，方才为何拦我？那是多好的机会！洪世子那厮明显已经被你逼到了山穷水尽处，只需我再压上一压，他今日必当众颜面扫地，威信大损！
你我皆知他势力膨胀之速，此时不打压，日后必成心腹大患啊！”
缙江听的，只是眉头微蹙，他没有立刻接话，缓步走到一旁的案桌边倒了一杯茶慢慢坐下，那样子像是过来和龙点品茗的，龙点的质问似乎连传都没传到他耳朵里一下。
龙点见的他这副样子更气，踩的地板咯吱作响的冲到缙江面前，直瞪着缙江的眼睛。
缙江抿了一口茶，方才慢慢抬起眼眸来说道。
“急什么？难道你看不出么？”
“什么？”
龙点被这一句反问，打的有点晕头转向。
见他这副被火气冲晕头脑的样子，缙江摇摇头，放下茶盏，缓声解释道。
“我拦你，是因为端看那洪世子最后的神情，不太对劲。”
“不对？”
龙点闻言，眉头也是一皱，他立刻落座到缙江身边，盯紧了缙江的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你没看他当时那神色……不像是被逼到无路可逃的沮丧，反而、反而像是要爆发的决绝，我站的离他近，看的出洪世子那眼神有种玉石俱焚的冲动……所以，我才拦你，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你我今日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况且……”
缙江说道这里，神色一暗。
“你不觉得，更不对劲的是他跳出来的时机么？对抗你，他不邀和他一样是免费宗门的祁喵，不邀岳掌七子，却邀了一堆小平台做他的撑腰，呵，说实话，那些小平台加起来都不够你一合的，他这便敢跳出来……难保他没有什么后牌，还是谨慎为好。”
听完缙江的话语，龙点神色稍缓，周身凌厉的气势也渐渐收敛起来了。
他并非愚钝之人，方才只是被洪世子的挑衅和旧怨冲昏了头脑，此刻冷静下来，立刻明白了缙江的顾虑。
龙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金瞳中的怒火化为深思，有些颓然地揉了揉眉心。
“……的确。
是我急躁了，兄长所言极是，我只是……只是被那厮的嘴脸气晕头了。”
龙点说着，不觉抬起手来揉揉自己的眉心，声音略显疲态。
“呵。”
缙江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语气也轻松了些许，带上了些调侃。
“你啊，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坐久了，威仪日重，脾气倒是也见长了。这点小风波，也值得你动如此大的肝火？”
听得此言，龙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高大的身躯似乎泄了力般，重重的靠上了案桌旁椅子的椅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抬手捂住眼帘，声音里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倦怠与无奈。
“没办法的事情，在其位，谋其政。
平衡各方势力，呼，有时候、有时候，你不拿出这般威仪来，谁人愿意听你的啊！
到了现在……连我自己平台下的那些文修们都爱私下编排我，说我是‘霸王’条款，‘龙颜’难测，可，兄长，我坐在这位子上，有时真是……唉！”
说道这里，龙点放下手，抬起头，看向空荡荡的天花板，忽地苦笑了一下，叹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接这摊子，不坐这位子便好了。我们兄弟二人，或许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
龙点那个“当初”方才出口，还未落地多时，缙江忽地脸色一变，举起茶盏杯盖的手都滞在了半空之中，他脸上笑意立刻淡去，神色越发暗色，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此话不可再说，小心隔墙有耳。
你我兄弟，大位早定，此话露出去，别人怎么想？对外我们必须心意一致，铁板一块，要不……”
“那对内呢？”
忽地，龙点嘴角一挑，有些戏谑的打断了缙江的话语。
这话接的缙江神色一顿，他看了看龙点的神色，张了张嘴，可半天却没落下一字来。
房间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除却房间里檀香烧断落在香炉内的轻响，竟比他们来时，还要安静。
良久，龙点看了看缙江沉默的侧脸，缙江的神情在氤氲的檀香中显得似远又似近，明明与自己近在咫尺，却莫名生出一种疏离的感觉。
龙点摇摇头，他深知缙江性子，既然默然不语，便是再问也无果了，索性终于将这话题在心间按了下去，改头问了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
“兄长，你心中……究竟如何看待这ai之祸？”
缙江闻言，目光从疏离冷清里收了回来，淡然开口。
“你我兄弟，我与你看法自然一致。
此等窃文盗意、淆乱源头之物，绝非正道，必须严加管控，绝不姑息。”
龙点刚听的这句，金瞳一亮，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他抬起手来正要抚掌感叹缙江果然是最懂他的兄弟，可……
“但……”
缙江话却没有说完，正当龙点开心的时候，他似是轻叹似的吐出一个字眼来，转折了整个语句。
“但？”
龙点眉头重新皱起，紧张的接着缙江的语气问道。
缙江站起身来，走向房间另一侧的窗棂，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推开了紧闭的窗扇。
霎时间，窗外清冽的空气涌入，冲淡了一室的檀香，而窗外，明月高悬，月华如流水，浩浩荡荡照在远山上，像一条看不见去向的河流一般。
缙江凝神望着远处，才慢慢接到。
“但，你我秉持此念，执意如此，做的这一切……就真是对的么？”
“当然是对的！”
龙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语气激动而坚定，仿佛要将方才那片刻的疑虑也一并驱散。
“保护作者心血，捍卫原创本源，此乃我文道根基！我一日坐在这至尊之位，这便是我一日的执政理念，千秋万世，绝不可更改！
此乃大义，有何不对！”
缙江闻言，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半晌，忽听一声轻笑传来，龙点惊讶的望了过去，神色全是不理解。
忽听，缙江再次开口。
“我也愿如此想，深信不疑。
但龙点，你掌天下权柄，当知技术洪流奔涌，其势浩荡，如水东逝，绝非人力所能轻易阻挡。
你筑高堤，它或可暂缓，然其势能积蓄，终有决堤溃坝，一发不可收拾之日。”
缙江微微侧过脸来，月光让他神色有些晦暗。
“若这ai演化，真是天下大势所趋，你我今日之言，可真能逆势而为？或者、或者，那洪世子之言，才是未来的发……”
“兄长！”
龙点一声断喝，打断了缙江的叹息。
缙江这才完全转回身子来看向他，龙点神色复杂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半晌后，龙点终是叹息了一句。
“……再说吧。”
这三个字轻飘飘，可语中之意，却如泰山一般压在两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能减轻。
天下大势，未来导向，岂是人力可以预测，纵然他们身为业界巨头，在时代洪流下，也不过小小石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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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缙江和龙点在屋内，关心天下局势的时候。
顾咕这边却要痛苦的多。
洪世子那两根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疼的她眼泪花都出来了。
“这就受不住了？”
洪世子的那张俊美却带足了邪气的脸庞靠的更近，发出了肆意嘲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