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中研所(5)
沈莘莱睁开眼睛，墙顶白茫茫一片，桌面钟表跳动的秒针，将她拉回现实世界。她转过头，昨晚打开的页面仍在停留在缓存状态，整个画面已经停滞，像停留在了这一秒。她滑动鼠标，试图将页面关闭，内网页面一动不动，无论她怎么点击，页面始终保持原有的状态。
一种停滞感使沈莘莱保持着视线，她紧紧注视着面前的显示，一转头，合上页面，直接下床，推开卧室的房门。室友金明已经醒来，正握着桌上的水杯喝水，活生生的同伴出现在面前，一举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某一瞬间，沈莘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虚幻的时空，搞不清楚是脑神经的作用还是真实的存在，瞳孔时而发散时而聚拢，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冰凉的水泼上脸，闭上眼睛，试图摆脱思想上的困顿。
穿戴整齐后，沈莘莱试图给自己找点事做，镜子里的自己显然比刚来时憔悴，眼神从一开始的坚定变得愈加迷惘。她这是怎么了？这还是她吗？
时间还没过七点半，梁果向她发来了邀请消息，希望她能来帮忙。从离开公寓开始，她总忍不住观察面前所遇到的任何计时设备，甚至在心里默数，尝试验证时间变动的特性，但受意识干扰，尽管排除了设备的机械性故障，这样的验证根本不能确定它的准确性。
工作日的实验大楼人很多，沈莘莱看了眼大厅的楼层指示，清晰指向了她所要去的目的地。她没有先进门，敲了敲半开着的门边，实验室内的学生都在专注手上的测试，只有梁果看过来，向她介绍了简单的项目，只是辅导学生做完测试就行，没什么大事。
“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好像在加快，有时候又在变慢。”沈莘莱问道，眼神又不自觉地落在实验室高挂的钟表上。
一秒、两秒、三秒……
“没错，”梁果点点头，她看向远方，“我现在就觉得时间挺慢的，老毛病了，上学的时候也这样，但没事，待会出外面溜达一圈，时间又跟水一样的溜走了，时间就像海绵，想挤的时候没有，不想挤的时候多到挡都挡不住。”
“我是说，时间真的在变快……或者变慢，你看墙上的挂钟，有没有发现什么？”
“圆的，时针还没动，分针在走，秒针也在走，秒针走得比分针快点。”
“那秒针转动的频率呢？”
梁果的视线转回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它在不规则的变动，就在某一瞬间。”
梁果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还看起这个了，这也验不清楚啊，嗳，上回主任不是说，让你去资料库先熟悉熟悉资料吗？你这光盯着钟看，时间真得跟水一样溜走了。”
“我需要转移注意力吗？”
梁果点头道：“时间这东西本来就挺虚的，老实说就是一物理概念，你要真扯着说，两百年以后都扯不清楚，想来想去也没个头，别把自个搭进去。就是一工作，没必要想太多。我看你待会跟我出去逛两圈，回来进资料库整理整理资料，马上没事。”
细碎的信息搅在一起，混入她的脑海，无限的疑问没有尽头，沈莘莱摇摇头：“没有用，只要没有结果，它就会从脑海中跳出来。”
梁果笑了笑：“没事，可能你看的论文太多了，量子纠缠，正常，我也天天梦到我做的项目，梦到实验体在我脑袋顶上转。这没什么，想就想呗，你要是爱想就想着，脑子里想什么，这也拦不住，就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做完再想，不耽误。要是一天光是净想，啥也不干，那就真麻烦了啊。”
梁果安慰性的话语使她得到了一些慰藉，头脑里的想法依旧在盘根错节，紧张感却消散了不少：“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真的是量子纠缠吗，会不会是其他不可知的反应作用？”
“可能磁场吧，太阳风暴？被磁场影响了，或是其他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梁果道，“之前不是有新研究发现吗，新探测到的引力波，已经有研究团队探测到了它的声响，就是宇宙里的引力波回声，以不同的频率发出声音，我们都能听到宇宙的声音了，没什么不可能的。”
沈莘莱半知半解，等待学生测试结束的空隙，她拿出手机搜索了相关的研究文件，这些参考资料似乎都无法与她脑海中的疑问重合，如同一把复杂的锁，她在一箩筐的钥匙碎片里，却找不到真正能打开它的那一把。
基地大门开放，沈莘莱按着地图找到实验区的方向，戴上所里的出入证明，尽管如此，她陌生的脸还是引起工作人员的侧目。
有梁果的介绍，沈莘莱直接进了实验区的大门，几位研究人员还在电脑前记录数据，色氨酸网络检测仪已经运作结束，一个生物学仪器在物理实验区中显得格格不入。研究人员在检测蛋白质结构中的色氨酸网络。这种色氨酸网络广泛存在于生物系统内，包括细菌、真菌、植物和单细胞生物等生命体内，当许多色氨酸分子在高度有序的蛋白质结构中共同作用时，它将以超辐射形式快速发光，更明亮且更快速。
需要检测的即是色氨酸网络在常温环境中表现出的不同寻常的超辐射现象，生命体内在以更快和更高效的信号存储和传输数据，这些效应能在正常的生物温度下自然运作，超辐射信号传递发生在皮秒级，大约快十亿倍，像光纤和电缆一样实现超快速的量子生物计算。生物系统似乎和大脑一样高效地使用色氨酸网络进行计算和传输信号，且远比人工设备的运算速度要快，生命体在色氨酸网络中以无法解释的速度和规模共享信息。
研究人员没有观察到沈莘莱的行动，检测仪内几万色氨酸分子网络急需分析记录，能进入实验区的大多是参与相关项目的研究员，没有人太在意进来的是哪一位。现在项目还没有真正通过，只是借用了生物中心的仪器，还有许多项分析研究没能跟上，大多数的物理仪器也不能在这个项目中使用，但岳林主任和杨沁副主任坚持要进行，项目预备的研究员只好在少量研究工具的情况下开启了第一阶段的研究，将项目需要的一部分基本数据记录下来。在不清楚项目是否能真正落地的情况下，仍专注着。
超辐射信号在生命体内传递和波动，沈莘莱看着仪器内的显示，觉得它和天体间的能量波动如出一辙，生物学与物理学似乎存在着微妙的联系，或许生物系统、天体运行甚至意识运行本身就是微观世界……
从微观粒子到宇宙天体，是否都遵循着同样的万物规律……
沈莘莱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震惊了。
“为什么要研究生命体内的色氨酸网络？”
“观察超辐射吧，”一位研究人员没有抬头，回应道，“看它的信息计算和传递。”
只是信息计算吗？有没有更广度的联系，真的只是这一点吗？
沈莘莱心内的疑问一个一个的跳出：“除了生物学上的关联，会不会和物理学有关呢？”
“不太清楚啊，这个项目跟物理学有关系？”研究人员诧异道。
“主任为什么这么坚持这个项目？”
记录数据的手顿了顿，研究人员好似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静默了两秒，但这个好像跟她也没关系，她的手按在键盘上，继续进行数据的记录。安排的项目任务，那么她就完成，至于这个项目是为什么，已经无关紧要，这是她的工作，无论这个项目是什么主题，对于她来说都如同古井一般平静无波。她只需要负责把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任务完成。
沈莘莱的视线又不可抑制地落在检测仪的时间显示上，数字的时间显示没有秒针，它显示着每一分秒变化的秒数，在某一瞬间，最后的分秒数据忽然跳动了一瞬，一闪而过，微不可察。
又开始了，熟悉的时空错乱感又开始浮现，沈莘莱移开视线，尽量让自己避开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