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本王的车
晨光熹微,今日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
贺元棠本想在床上赖个半盏茶的功夫,被急促的拍门声吓得睁开了眼睛。
“发生何事了?”抓起外披,她忙跑去开门,见到的却是宁王身边的侍卫长卿。
来人压低了声音:“殿下派我来带你入宫。”
长卿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何事,昨日殿下让他去铺子里挑几件过冬的衣裳给她送来,才要出门,听到宫里传要殿下与昨日的医者娘子进宫。
贺元棠掀开车帘,见到几件藕色冬衣整齐地放在软垫上,转头问道:“这莫不是府中哪位……小娘子的衣裳?长卿,可是你出门太急忘记取走了。”
没听说过宁王有什么王妃夫人,也许是府里哪位小妾娘子的衣裳落在了车里,宫里这样早的急传,不会是官家出了什么问题吧,许是长卿还没来得及检查,就赶着车来了。
长卿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般猜想,似是被呛到一般:“这是殿下给小娘子您的谢礼。”
谢礼?是昨日的事?可是官家如今好了些?
长卿催着她上了车,稳稳地朝宫内驶去。
若是谢礼也太过贵重,单这一件藕粉披风怕就抵得上自己一年的月钱吧,这皇室敛尽天下宝物,出手真是阔绰。不过自己整日在厨房里干活,哪用得上穿这般好的衣裳。
探出头去,她问长卿:“这也太贵重了,我平日干活穿这样好的衣裳那是糟蹋了。”
长卿头也不回:“诶,我先是送了好几件到小娘子住处,这件是留着进宫穿的,很贵么?不应该呀,我特意让婆子选的。”
啊?还有几件?那也太贵了。
她拉了拉长卿:“我也没做什么,药方子都是我们那常见的东西,莲藕也是宫里的,我这是成了无功不受禄的呀。”
“小棠,昨日您救的可是圣上啊,是殿下的父皇,那是多少银子都比不了的。再说了,这点钱对我们殿下来说不算什么,他喝一场酒都还比这贵呢,您就放心收下吧。”长卿骄傲地说。
想着平日宁王殿下的作为,似乎这点钱对他来说的确是沧海一粟。贺元棠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多赚些银子,不能总受着人家的好又还不上。
车虽跑得快,行得倒是极稳,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宫。
下了马车,见到盛景行明晃晃的站在他华贵的马车旁。与长卿交谈几句,同她进了宫门。
挑眉看她一眼,盛景行凑到她耳畔道:“穿上小夫人的衣裳了?”
“莫要打趣我,我哪里穿过这样好的衣裳。实是不知殿下阔绰至此,多谢殿下了。”
本想好好地谢他,谁知这人言语竟这样轻佻,他平日里定是没少与旁的娘子这般花言巧语,她瘪瘪嘴与自己说,千万不要被宁王殿下骗了才是。
不过眼下要紧的不是殿下怎么样,而是陛下为何一大早的把他们叫进宫来。
盛景行摇摇头,她的医术自己是见识过的,就连杜衡也对她赞不绝口。既然昨日毒已解,若父皇真有什么问题,现在绝不会是让二人好端端的乘着马车来,只怕是早被抓着来了。
莫非是御医月余没治好的病让她一日治好了,父皇大好,要给二人嘉奖?
偏头看了她一眼,盛景行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还皱着眉头,回想着昨日自己的方子。
桂心、干地黄、去甘草,加灶黄土……方子没什么问题,莫非是御医不肯加灶中黄土……不对呀,昨日自己特地嘱咐过要用土灶底部中心的焦黄土块,分明亲眼见着厨子和公公挖走的……
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处坚硬的东西,不过脸撞上的位置绒绒的,软软的。
盛景行低声道:“这里是内廷,莫要在此对本王投怀送抱。”
原来是撞上他的大氅了,揉揉鼻子退后了一步:“民女失礼了,殿下。”
未多想这人怎的是如此模样,才觉已到官家殿外,他已站定待内侍通传,与她前后步入殿中。
里面用的不知是何种上好的地龙,烧得寝殿暖和极了。今日穿了披风,反倒还有些热。不过很快就有人为二人收下了外披。
官家赏了她许多东西,也夸赞盛景行用人不拘一格。
“朕听行儿说,你是吴郡人,家里是做食铺的?”
“是,民女自幼与舅舅学医,后来在铺子厨房帮母亲的忙,也会为乡邻瞧病。”
盛帝点点头,“为何来京城?听说你有一位兄长,如今在学宫里念书。”
“陛下,实不相瞒,民女虽为女子,也想看看京中繁华,也想看看盛朝疆域辽阔。家中虽不缺衣少食,但平日所得大半都供给了兄长读书,这才随兄入京,在酒楼找了事做。”
盛帝笑着点点头:“巾帼不让须眉。”
她却总觉得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看自己时有几分与寻常长辈不同的意味。那眼神中除了感激,似乎还有点……别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盛帝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民女只愿家人平安康健,自己技艺长进,良者能得千岁,有缘之人常见,天下永安如今昔。”
她将从前在寺庙许的愿说出来,毕竟自己总不能对官家说想赚很多银子,想让兄长进士及第吧,那也太傻了。
黄袍之人呵呵地笑起来:“哎哟,你是把朕当做那寺观中的神佛菩萨许愿来了。”
“陛下就是我们百姓的天呀,只有陛下龙体安康,才有天下苍生的福泽嘛。”分明是恭维的话,她说得倒是真诚。
“既如此,朕便允你一个心愿。”
贺元棠想了想,开口道:“民女很感激,也很满意如今的状况,陛下既为天,那……可否未来再允民女这个心愿?”
“将来的心愿?你这个娃娃怕不是要狮子大开口咯。”盛帝笑起来,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君王,倒是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好,即是君子一言,朕倒要看看你将来想要个什么东西。”
不过盛帝允了她去与御厨精进手艺,或是到医署与太医请教学问,留了盛景行下来说话,她便先一步离开了。
若非身份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盛帝倒真觉得她是谢家后人。除了眉眼外,言谈之间也有几分相像。
不过父子二人很默契的,谁也没开口提这事儿。
贺元棠在宫人的指引下又到了厨房。
“诶,贺娘子今日就来了,这螃蟹还没准备好呢。”高厨子正在给碗里的丸子上劲,被她的出现吓得哆嗦。
官家的病该是有月余了,不知高厨子有什么办法拿回当时的螃蟹呢,难不成都做成了糟蟹?还是送给了哪位贵人,放在何处养着。
盛帝因蟹而病之事并未宣扬,前些日子贺元棠到码头还听管事的说又送了新鲜的入宫。只是陛下这边不再做蟹菜,高厨子落得闲了,近日为宫中贵人烧些清淡爽口的淮扬菜。
倒不是非要盼着他人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