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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中郎将的修罗场》

32. 第三十一章 驱虎吞狼

夏夜的秦岭,只闻溪流与虫鸣。

自永都出征已近五六日,王女青所率三百飞骑已行至傥骆道南段,汉中盆地就在前方山峦之外。古道在此处愈发崎岖,最后一段栈道近乎悬于绝壁。

飞骑择一处背风石崖下扎营。斥候按制前出布哨,营周设简易绊索。此举非为防备司马氏叛军,而是为警戒山匪野兽和意外敌情。深入险地,纪律不容松懈。

将士们迅速清理出小块平地,以药草烟驱散蚊虫。多数人卸甲后即刻和衣而卧,恢复体力。明日即将出山,面临情势未卜的汉中,需保持最大精力。

岩下,月光惨白。王女青正审视一幅汉中略图。

夜风骤起,卷动她散落的发丝。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挡住了吹向后颈的风。宫扶苏坐在她侧后方,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肩背轮廓上。

“师姐不睡吗?你脸色很不好。我担心你。”

王女青的指尖依然在图上移动。

“不必担心,较之武关时,我自觉已好了许多。只是扶苏,你方自北境归来,便又被我征召。我实在有负你母亲所托。然则此行以后,南北战阵你都已经历,卫氏又一代名将指日可待了。我也会护你周全,便如当年陛下待我。”

宫扶苏的手缓缓收回,握住了膝上的刀柄。

“扶苏明白,谢师姐栽培。”他低下头,掩去眼底一抹失落,“只是,每每思及陛下,心中实在难抑悲恸……”话未说完,少年喉头滚动,竟已哽咽。

王女青抬起头,目光投向虚空。

“我常言自己无父无母,但心中何尝不思念。陛下在时,我不能唤一声父亲,此为我终生之憾。我远不及陛下,若是陛下在此,当会教你观山览水、赋诗起舞,纵临大战亦从容不迫。他是一代雄主,文武兼资,光耀绝世。”

她顿了顿,眼睫垂下,遮住了一瞬的脆弱,“而我,自他离去,我便屡屡失职,未能护住他的江山。我虽对海叔坚称无错,但心中自知并非如此。”

宫扶苏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急切地挺直了脊背,试图予以宽慰。

“师姐若愿,我可吟陛下旧诗,效陛下歌舞。陛下绝不会责怪你,他唯有心疼。去岁陛下病重昏聩,已不省军政,却犹念为师姐安排归宿。”

提到“归宿”二字,宫扶苏的语速快了几分,带着执拗的比较。

“司马氏虽负陛下君恩,然陛下为师姐择司马氏姻缘,实出于父母之爱子。都说卫氏吉祥,但我卫氏如太尉般高寿者十无一二。司马氏百年南渡北归,族运绵长,子弟多寿,非我卫氏频频壮年陨逝可比。陛下唯愿师姐一生喜乐安康。天子父爱,至此极矣。”

王女青望向漆黑山峦,“我不想辜负陛下,但很难不辜负。”

宫扶苏听出言外之意,沉默良久,咬牙道:“出征之日师姐所为,实令扶苏心中震骇。但细想来,无论萧道陵其人如何,其心何在,师姐此举皆是无奈。如今大势已失,我辈唯有暂敛锋芒,示弱于人。国难未已,亦不得不暂求和睦。师姐以女郎之身……我虽不认同,但这或许确是最易取信于他的途径。”

他语气一涩,难抑愤懑,“只是每思及此人悖逆不臣、负恩忘义……”

“不要说了。”王女青打断他。

宫扶苏怔住,满腔的义愤生生卡在喉咙里,“师姐这是何意?”

王女青转过脸,月光照亮她眼底莫名的情绪。“永都别前,夫人曾来见我。她心性单纯,应当藏不住话。他并非悖逆不臣、负恩忘义之人。”

她停顿片刻,坦诚道:“我也并非示弱,并非暂求和睦,并非取信于他。我那样做,只为稳住他——”

但话音未落,她又自嘲一笑,摇头将冠冕堂皇的理由抛开。

“不,我那样做,还因为我想要,因为我想取悦自己。我有欲望,我要他,我想让他属于我。不仅是私下里属于我,在天下人面前也要属于我。我就是要看他方寸大乱,就是要看他意乱情迷。唯有如此,才能让我欢愉。他于大梁存了公心即可,其余真假虚实,我不在乎。”

宫扶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腾起火烧般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在他的认知里,女郎总是端庄隐忍,即便牺牲也是为了大义。他从未想过,竟能从王女青口中听到如此直白的表达。

他几乎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慌乱。

王女青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其实我心里并不好受,十几年,无论我怎样努力,总被他推开。哪怕我说了那样的话——”

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他也不曾妒嫉。我生气要他走,他就走了。我不让他来见我,他就真不来见我。真假虚实,我并非不在乎,我是在自欺欺人。”

“此刻我十分想念他,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的眉眼唇鼻。早知如此,那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到他。只是,我也要真心。但他根本没有真心!他一直在抗拒,一直在拖延,一直在说谎!”

宫扶苏只觉喉咙发干,脑海一片空白。

成年男女的情爱困局,他单薄的人生阅历根本无从招架。

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轻浮。

他憋了半晌,只能笨拙地避开让自己面红耳赤的细节,强行找回一个下属和晚辈该有的立场,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安慰,“师姐别难过,他有眼无珠罢了。”

接着,他仓皇生硬地转开了话题,试图用公事冲淡尴尬,“师姐认为他有公心,但魏三辅之言当真可信?她如今与大将军夫人无异。”

“我正需要一位大将军夫人。”王女青收敛了情绪,“你只当是她在永都为我耳目。倘有变故,她自会传讯。我留了内侍卫给她。”

宫扶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老练,他皱眉道:“如此说来,魏三辅竟与丘林勒等同?依我之见,那丘林勒,不若途中寻机遣去为宜。”

王女青见他表情紧绷,批评道:“不论如何,此乃大将军心意,我自当珍惜。”她话锋一转,更加严肃,“听闻永都的贵女们对宫小将军颇为倾心,一如当年追捧阿渊,却不知宫小将军心如稚子。你一稚子,管我作甚?翻了天了!”

宫扶苏艰难维持的沉稳瞬间崩塌。

“师姐何故欺我年少!桓渊其人,怎可与我相提并论!”

王女青无视他的抗议,“阿渊原本也该是你的模样。你今为卫氏希望,他当年何尝不是桓氏明珠?他绝非□□宫闱之人,是我害了他。总之,你不要误解,因我此行将至巴郡,正是要寻他商议要事。”

宫扶苏的恼怒化为惊诧,“桓渊未死?”

“非但未死,反在巴郡另立根基。龙亢桓氏的嫡脉,纵然隐姓埋名,又岂会甘于寂寥?如今巴郡诸姓,皆以其马首是瞻。”

王女青凝眉,手指轻轻敲击着地图边缘。

“还不止巴郡,是我大意了。”

经休整并探查周边形势后,王女青率三百飞骑终于彻底穿越傥骆道余脉,进驻汉中盆地西缘。她择定军山北麓一处谷地设立军寨。此地背倚天荡山,与定军山主峰成掎角之势,可控扼盆地西侧要道,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司马氏兵锋之锐,远逾永都预期。

在司马复的带领下,司马氏大军不仅迅速攻占南郑,更分兵控驭子午谷、褒斜道南口等要隘。但汉中乃至益州全境自去年以来便已陷入纷乱,朝廷署置的州郡长官号令不行,拥兵自重的离心将领观望时变,兼之豪族大姓据坞堡自守,巴賨部落时叛时附,各方势力交错制衡,局势混沌如沸。

此间乱局,正是萧道陵甘冒奇险行驱虎吞狼之策的根源。去岁冬司马氏攻陷永都,虽被萧道陵率部光复,其残部仍退据秦岭顽抗。王女青与之对峙逾冬历春,以数千拼凑之师迎战司马数万精锐,借疑兵之策更施离间,方获险胜,虽解永都之围,实已人困马乏,伤亡枕藉,再无余力全歼敌军,纵有千般不甘也只能纵虎南遁,借司马氏兵锋涤荡益州地方,待其两败俱伤再以王师坐收全功。

朝中不明就里者,对她颇多养寇自重的非议。萧道陵庙堂之上厉辞驳斥纵敌之说,私下却戒心甚重,但其所授节钺密令又皆明示便宜行事之权。对此,于公于私王女青都难免心寒,虚虚实实试探数番,终是失望。此番出征前,以亲密示退让,既因私衷难断,亦为社稷计。

王女青与司马复的会面定于南郑城外三十里,褒水东岸废驿。

驿亭早毁,残垣断壁间荒草没膝。夏风掠过河面,卷起潮湿水汽。

司马复提前一刻已到,他立于残垣之侧,远眺褒水。

作为司马氏的新任家主,身处荒野,他却穿了一袭天青色宽袖长袍,玉冠束发,腰佩香囊。他立于残垣侧,负手眺望褒水,身姿挺拔,极尽世家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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