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千羽下意识地向左扭头,向右扭头,向后仰头,试图摆脱施加于她的束缚。
鼻尖摩擦着细腻的触感。
眼眶和鼻梁似乎被那个人的掌心温柔摩挲,抚过骨骼上的每一寸,每一节。
指尖一点点游走于皮肤,沙沙的,又有些尖锐的触感,像蜜蜂用尖尖的尾巴轻蛰了一下。
被抚触的是她的脸,却是尾脊骨窜出细密的痒意,一阵一阵,从身体最底部波荡上来。
千羽小心翼翼地吸气,吐气。
这处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路过窥视的角落,此刻安静得要命。
她只听得见身后平稳有力的呼吸声。
眼睛虽然无法视物,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全公司上下,能这样熟稔且肆无忌惮捉弄她的,除了那一位确定的人选之外,别无可能。
好的,她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
千羽静止在原地顿了一下,用中指指尖掐住拇指指肚。抬起肘臂,对准捂住她眼睛的手掌。蓄力,发射,出击,弹指一挥——
“嗒。”
干脆利落的声响,干净利落的动作。
手掌应声撤下,视野重见光明。
身后恶作剧的元凶略带抱怨地“啧”了一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轻点,下午还要和董事会那帮老头子开会。”
千羽转身,歪头故作无辜,“SO?”
迹部景吾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手背,“被那些老头子看见痕迹,又要问东问西。”
“……无聊。”
千羽双手叉腰,皱起眉心斜睨了他一眼,“请问迹部副会长,你今年几岁了?上的什么学?读了什么书?还学人家幼儿园大班小朋友玩猜猜我是谁呢,幼不幼稚?”
迹部景吾短促地低笑一声,“肯定比不上在公司玩躲猫猫的凤姓小朋友幼稚。”
“我躲猫猫,你还陪我躲猫猫,看来迹部副会长挺清闲的呀,”千羽理直气壮地反击,“既然这么闲,晚上就回去给我炒两个菜。”
他低头凝视她,忽而挑起眉梢,“怎么?嘴馋了?”
千羽:“?”
迹部景吾:“想吃好吃的了?”
千羽:“??”
话题一个极速大拐弯,转进得毫无征兆,弄得她下意识地懵了几秒钟。很怪的感觉,有点像她恶狠狠地警告他,自己心狠手黑杀人全家一炷香,他反倒关照她手这么黑要不要抹防晒霜。
话语一时堵在喉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还击。
来势汹汹的怼人气势莫名矮一大截。她用食指挠了挠头,被他这么一说,本来不大馋的嘴居然还真有点馋了,本能地吞吞吐吐道:“嗯……有……是有一些吧……”
迹部景吾:“想吃什么?”
千羽认真思索起来:“想吃海鲜。”
迹部景吾:“具体?”
千羽一根根曲起手指,开始阎王大点蟹将虾兵:“想吃鳕鱼,干贝,扇贝,牡蛎,秋刀鱼,基围虾,竹节虾,还有帝王蟹,最好是阿拉斯加湾产的,肉嫩,味正。”
迹部景吾看起来颇具耐心:“还有么?”
千羽继续折手指,口中念念有词:“还想吃生蚝,皇帝蟹和澳洲龙虾,蘸酱不要加芥末。”
迹部景吾:“没了?”
“暂时想不到了,”千羽说,“问这么多干什么?你真要做给我吃?”
他饶有兴味地微抬下颌,“你真的想吃?”
千羽被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唬住了,亮起星星眼,一个劲猛猛点头,“我真的想吃!”
“哦,你真的想吃啊。”
尾音悠悠拉长。
似乎表达出一种他在仔细考虑的意味。
然后,他轻缓地上扬起嘴角,一字一句。
“——那你就慢慢想,多想点。”
“现在回去睡午觉来得更快些。”
千羽:“??”
千羽:“……”
该死!就知道他只会憋一肚子坏水,又在耍她。怎么就记吃不记打,竟然还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呢!
可恶的迹部景吾!邪恶的迹部景吾!他以后敲文档死机必定不保存啊啊啊啊!
千羽简直要气晕过去。
对面仿佛非常满意她犹如跳楼机般直上直下的大变脸,恣意地笑了一声,带着胜利后志得意满的神气,鸣金收兵。他理了理几乎没有褶皱的袖口,抬腿走向安全楼梯。
千羽登时气血上涌,一跺脚快步追上他。
“呵,我不光要想,我还要这么干呢!”
在他步入安全楼梯的隔离门之前,她抢先握住门把,侧身抵住了门,张嘴就噼里啪啦对他进行一通火力猛烈的扫射。
“等我过两天不忙了,我就去找Michael刷你的黑卡,给自己订海鲜大餐。”
千羽瞪着眼眸,对着他咬牙切齿道:
“我不光要吃鳕鱼,干贝,扇贝,牡蛎,秋刀鱼,基围虾,竹节虾,帝王蟹,我还要点铺满可食用金箔的甜品。我还要拉上小黑研磨列夫爱丽莎仁花一起跟我吃。你就等着收一长串淹没你身高的账单吧,迹部副会长阁下!”
根本不等他的反应,她大力拉开门,昂首挺胸以胜利者的姿态,将他彻底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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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总部的午休时间固定为11:45-14:00。
家住附近的同事,一般回自己的住处吃午饭睡午觉。而离得较远的同事,则选择在食堂解决午饭需求,在工位铺折叠床解决睡眠需求。
千羽原本有条件做前者,毕竟公司的后勤保障再好,舒适度终究难比自己的私人住房。
但经过深度思考之后,她最终决定,还是和大部分同事一样,成为在公司扎根的一员。
一开始,悠一大哥非常反对她一个大小姐,真刀真枪地去干最基层的工作。
照他的原话讲,她早出晚归挣那三瓜两枣,都不够家族信托一个月打给她的零花钱零头,她又何必没事找事,硬要去吃这个苦呢?
大哥苦口婆心地劝她,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受父兄疼爱的千金闺秀一样,做做慈善,搞搞艺术,有闲心了就参加宴会看看时装秀?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些消遣很难吗?
然后又埋怨她,马上也要嫁进迹部家了,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婚礼安排。有空在公公婆婆,还有迹部老先生面前多走动走动。成天净鼓捣些有的没的,半点正经事不干。
但她向来心里是有主意的人,计划敲定就算是父亲也拿不住她。事已成定局,大哥唾沫横飞恨铁不成钢半晌,见她一直像块千年的顽石一样油盐不进,最终也还是不得不松口了。
他知道,如果强硬勒令她退出,凭她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不知道要兴风作浪出多少事来。
因此,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背着手踱步,一边叽里咕噜说她没苦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