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她得跑
昭明讲完那句话后，几个负责登记姓名的外门弟子便被团团围住了。
人群全都涌向一处，便将唯二并无动作的人显了出来。
昭明的目光扫过那一男一女，视线在乔观雪身上顿了顿。不知为何，她对这张脸竟有些眼熟之感。
她倒也不欲多问，只掩下心底疑惑，面容冷肃地转身进入了山门。
乔观雪愣愣地看着昭明背影，连方才自己做梦的羞耻感都淡化几分。
昭明看见她了，为何却像与她毫不相识一般？
她失忆了？
有个模糊的想法划过心间，乔观雪忽然走向那堆人群，费劲挤了进去。
登记的外门弟子头也不抬，执笔淡然走流程：“姓名籍贯。”
乔观雪按住对方的册子，颇有些急切：“你看看我，觉得我眼熟吗？”
她当初在摇光派闹出那么大的事，弟子们基本都认得她的脸。
谁知那外门弟子抬起下巴，随意地瞟了乔观雪一眼：“这位道友，后面排队。”
言语之间甚是冷淡。
乔观雪愣住，这弟子怎么会跟昭明一样，完全不认识她。
其余人本以为乔观雪如此笃定地凑到摇光派弟子眼前，说不准是个有关系的。
如今一看人家根本不理睬她，立马七嘴八舌地开怼。
“嘁，你有多大的名气啊，还舔着个脸来问。”
“入宗门可不是看脸的，要看根骨资质，且后边儿排队去吧。”
“别挡着，往后稍稍。”
不到三秒，乔观雪便被人如同挤牙膏似的推了出去，落到了最外层。
她拧着眉，蓦地抬起双手细细观察起来。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了身体上的一些细微变化。
乔观雪记得，之前她的手掌上有练习剑法的老茧。
可如今她的虎口光滑细腻，根本没有长期练剑的痕迹，丝毫不像一个修炼多年的弟子。
从前她也绝对不会感觉到饿的，刚醒来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没吃辟谷丹的原因。
现在想想，更大可能是因为，此时此刻她还没有学会辟谷。
她应当是来到了“乔观雪”还没有拜入摇光派的时空。
这种回溯时空的手段，只有可能是邝灵犀。
只是不知道邝灵犀又发的什么疯，为何要让她回到还没有拜入宗门的时候。
想着想着，乔观雪忽然一阵心虚，按理来说，她这具身体在这个节点是根本不存在的，但她怎么还是回来了？
本以为就算邝灵犀使用时空回溯器，也不过回溯几天罢了，谁知这变态一回就回了个大的。还好她提前成为了时空回溯器的关联用户，不然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真成傻子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是回来了，脑子里的系统会不会回不来？系统要是回不来，那她还要不要继续做攻略邝灵犀的任务？
脑子里一团乱麻，乔观雪还没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样，手背猝不及防被人蹭了蹭。
“观雪姑娘，山门开了，咱们走吧。”
柳知节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似乎半点不在意之前乔观雪躲自己的事，噙着温柔笑意站在她身侧，笃定她会同自己一道似的。
看见他的一瞬间，乔观雪想起了那个春梦。
耳边又响起朦胧之音：他是你的心上人，你应当跟他一起走。
心跳再一次因为眼前人诡异急促起来。
乔观雪捂住胸口，一言不发，脑中警报拉响，拔腿就朝下山的方向跑去。
不对劲，这柳知节很不对劲！
她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少年喜欢到这样的程度，这种喜欢简直像是有人在虚空中对她耳提面命一般。
而且时空被回溯了，连系统都下线了，乔观雪想，她正好天高任鸟飞，谁还要进邝灵犀这变态的宗门啊。
她得跑！
柳知节从未想过乔观雪会有这样对他避之不及的反应。
他呆愣一瞬，下一秒便张臂拦在了乔观雪身前。
“观雪姑娘，你要去哪儿？”
乔观雪左拐右拐突破不了柳知节的防线，只好敷衍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参加擢仙大典了。”
柳知节忙问：“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乔观雪摆手：“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柳兄不必陪我，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观雪姑娘的事，怎么能算耽误，”柳知节垂眸，长睫颤动，“我乐意之至。”
乔观雪实在绷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破罐破摔：“我这人独行惯了，不喜欢与人交往过深，你还是离我远些吧。”
此言一出，柳知节惊讶抬眼，一双翦水妙目顷刻间盈满失落。
“观雪姑娘……你很讨厌我吗？”
乔观雪张了张口，正想说个是，谁知胸口处却毫无征兆地绽开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有谁隔空拿了把锥子扎进她心脏狠狠搅动。
冷汗一下子爬上额角，乔观雪腿脚一软，差点就这么面朝黄土栽下去。
幸而柳知节及时扶住她：“观雪姑娘，你怎么了？”
乔观雪大口喘息，血色尽褪，脸白如纸，她自觉是个很能忍痛的人，仍旧被这突如其来的心绞弄得眼泛泪花。
但接触到柳知节的刹那，这种莫名的心口痛楚竟然奇异地减少了几分。
乔观雪惊异抬头望着身旁的人。
柳知节眉心蹙成小结，极其自然地提了衣袖为乔观雪擦汗：“哪里不舒服，怎么忽然脸色这样难看？”
他语气温柔小心，却把乔观雪生生吓得汗毛耸立。
她突然心痛，是这个柳知节干的吗？就因为她想一个人走？
乔观雪按住胸口，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柳兄，我忽然又觉得，你陪我一起下山也不错。”
方才还蒙上阴影的眉眼骤然迸发出璀璨光彩，少年一扫郁气，欢欣不已：“好，我陪你去，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
果然，柳知节高兴起来后，心痛感如来时一般神秘消失了。
乔观雪彻底呆住。
她有些崩溃地将自己与柳知节相遇至今的过程回想了一遍，实在是没想通柳知节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喝了他的水？怕不是给她下了什么毒吧？
乔观雪心绪低迷一刹，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算了，往好处想想，柳知节看起来不想跟自己撕破脸皮，既然现在摆脱不了他，那先带着他远离摇光派也行，当务之急是先下山。
乔观雪想通关节，当下也不再耽误，拉起柳知节就要往外继续跑。
破空之声响起，一把小剑猛地擦过脸庞，斜斜刺入她身前。
鬓发被剑气切断几缕，乔观雪僵在原地。
只听得一紫衣弟子漠然道：“两位道友，宗门护山大阵已开，无尊上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霞空山，擢仙大典结束后，若无入门资格，自会有弟子将你们送走。”
“请入山门吧。”
乔观雪：……
有种骂爹的冲动。
“观雪姑娘，”柳知节勾了勾乔观雪指尖，低声道，“你若想下山，我可以帮你把他……”
一个“杀”字还没完全说出口，直把乔观雪吓得捂住了他的嘴。
这柳知节脑子有包吗？人家这么多弟子在呢，口出狂言也不怕被人宰了。
乔观雪回头朝紫衣弟子干笑两声，赶猪似的推搡了柳知节两下。
没推动。
柳知节直勾勾地盯着她，耳垂红得滴血：“你别怕，我……我很厉害的。”
眼前的少女轻蹙着眉头，眸中蕴着浅浅怒气，面庞也因着这点怒意而带上些许绯红，生动而诱人。
柳知节将手背到身后，抑制着自己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在担心，在生气，可柳知节以为，她的担忧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不知道现在站在她身旁的人到底是谁。
若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就会明白，不止是这座霞空山，这天底下的任何一处地方，只要她想，他都可以带着她来去自如。
见柳知节完全接收不到自己眼神里的意思，乔观雪只好叹了口气，哄道：“我只是想到，家里的事儿也没这么急，先参加擢仙大典吧。”
他能有多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天道唯一指定龙傲天邝灵犀吗？
少年还是对天外有天了解得太少了。
但一想到正是这见识浅薄的少年坑了自己，乔观雪又忍不住捂住额头。
她有什么资格腹诽别人啊……
*
擢仙大典设在外门道场。
道场地面由一整块琉璃金石铺就，坚固无比。乔观雪踩上这琉璃金石，便发现脚下有细碎微光闪烁流转。整座道场周围也并无防护围栏，而是缓慢漂浮的七彩云霞，云牵雾绕之间，偶尔得以瞥见远处山脉轮廓，恍如置身天外一般。
道场正中间巍然伫立着一尊巨大的铜鼎。
鼎身厚重古朴，表面布满了星云纹路，鼎有三足，每一足却是由一只凤凰代替，三只凤凰交颈展翅，栩栩欲飞，凤凰喙上各托着一颗透明的灵珠。
待众人集齐，一位身着玄色法袍的女修从道场高台站了出来，她发髻梳得极高，目光锐利，面容严肃地扫过道场。
“各位，此乃鉴灵鼎，三凤所托为缘珠，分别代表灵，骨与品。”
“品缘珠若亮，便意味着品性不错，可选择加入外门，若亮起的是灵缘珠或骨缘珠，则灵根或骨相良好，可成为摇光派内门弟子，而其中根骨极佳者，便由众位长老挑选为亲传弟子。”
“祝各位达成所愿。”
女修话音刚落，道场众人便齐齐朝上行礼：“多谢玄云真人。”
乔观雪也随大流行了个礼，心中却想，她既没有灵根，更没有裘若望那种剑骨资质，最多只会亮一个品缘珠，到时候她便选择不加入外门。
人群中已有人率先向鉴灵鼎走去。
只见他走至鼎前，将手掌贴上鼎身，三息之后，代表灵根的缘珠亮起了蓝色的光芒，光华深邃柔和，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