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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下午。
天刚下过雨,天空很清明,九月的太阳光很亮,但不晒,空气湿润清新。
电杆上相连的电线像五线谱一样,电线下是一排相邻的小砖房,最靠边的房子白色墙皮掉了一大片,露出会相间的水泥和黄砖。
房子只有两层高,雨停了,屋檐还在淅淅淋淋滴着雨。从屋顶沿墙下来的水管里还淌出不少雨水,一个红塑料水桶在下面接着,已经积攒了满满一桶,多余的水顺着桶边往外冒。
这里的人家多会在下雨天接雨水。
“你都高二了,不多花时间抓学习搞什么人际交往?”
房子里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声音有点大,但不是很凶。
“是同学生日,人家邀请了好几次,不去也不好意思。”慕挽意出门把外面积满水的红色塑料水桶提进来。
水桶很重,她从小没少干活,提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水桶摇摇晃晃的,洒了一地水,还好雨后的地本来就是湿的。
慕挽意把水桶放回房间原来的位置,房子有前后两个门,后门打开有专门手洗衣服的洗衣台,雨天的水会拿来洗衣服。
“要早点回来,天晚了多不安全,怎么不改到星期六天去?”慕挽意的妈妈一边拿着扫帚弯腰扫地上漫进屋的水出后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
“可能是比较重视生日的日期吧?”慕挽意的猜测。
即将生日的是她的前桌,前桌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精致也注重生活。前桌和慕挽意说过,如果她高考没有考上,她爸爸会养她,所以她根本不在意学习。
慕挽意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她觉得不读书还是不行,毕竟身边大多数人还是在为高考奋斗,在这种内卷严重的快节奏环境下,慕挽意也有被带动。
“对了挽意,你自行车坏了,今早你爸骑去买菜,这两天下雨地滑,连人带车摔田里面去了。”妈妈累得直了一会身子放松,又继续扫角落里的积水。
“啊?爸人没事吧?”
难怪都没有看见爸爸,该不会又摔进医院了吧?
“没事,他皮糙肉厚,就擦破了皮,又不知死活地跟朋友去钓鱼了。”说到这里,妈妈把扫帚靠墙,出后门拧开洗衣台的水龙头洗了把手。
那就好。慕挽意松了口气。
“对了,修车店不远,你去看看他们修不修自行车。”
慕挽意说了声“好”推着自行车出门,妈妈说的是一条街距离的汽车修理店,是慕挽意高中后每次上学和放学都会路过的一家店。
她没停留过,每次都是骑自行车路过。一年了,也没留意过修车店修不修自行车这件事。
修车店不大,店面有些年头了,装潢设施有点老旧。
慕挽意听邻居说过,在那修好了电瓶车,那自行车也会修的吧。
慕挽意推着自行车在小道上,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小道两边是田野,雨后的绿像调了滤镜。
路面湿漉漉的,慕挽意穿着印花白T恤和黑色短裤,趿着拖鞋。她瘦瘦的,皮肤白,今天梳了马尾,浓密乌发下,脸小小的,是单纯高中生的脸,眼睛澄澈,一看就没经历过什么。
事实如此,慕挽意连小镇都没有出去过。小时候,父亲答应全家人去北京旅游,但工作太忙没去成,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
到了修车店。
是两间二层的独立房子,一楼连通两个店面,二楼像是他们自己住的。店面虽然不大,应有尽有,墙上挂着不同型号的轮胎,边上又堆积了几个。
店内有汽油的味道,被雨天冲淡了些。
二楼挂了个很长的修车广告条,比起店里的旧,广告条很崭新。楼下一间是洗轿车的。一间是修车的,放了很多慕挽意不认识的修车工具。
店里有个少年穿着橙黑工装T恤,戴着黑色鸭舌帽在弯腰修车,帽檐挡住眼睛,只看见弧度优越好看的鼻梁和嘴唇。汽车的前盖打开,里面的结构很复杂,灰很厚,有点脏,少年没有嫌弃,骨节分明的长指探进入摸索。
“那个,你好。”慕挽意打断。
除了眼前的少年,修车店没有大人在。
少年手里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她,“什么事?”
男生帽檐下是清冷锐利的丹凤眼,碎发微湿,长得有点像最近很火的男团成员,不是五官像,是精致程度。
“这能修自行车吗?”慕挽意站在那,两只手放在把手上扶着车。
“车怎么了?”路嘉亭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检查自行车。
“链条掉了,后车胎没气。”
慕挽意刚才检查过了,目前就发现了这两个问题。
“嗯。”
路嘉亭拿了工具箱,蹲下修链条,一声轻响,熟稔地把链条归位。
慕挽意看着他的手法,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节分明,手指上沾了刚才修车黑色的油。
看着看着,慕挽意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他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慕挽意想,他没读书吗?现在就出来打工了。
初中同学里很多人中考考不上普高,家里又不愿意给读职高,就辍学去学手艺了。
慕挽意是幸运的,她小学当过班长,初中成绩徘徊在班级中游,中考时考上了个不好不差的高中。高一成绩在班里还好,高二又慢慢落下来,现在家里人很担心她大学能不能考上本科。
“轮胎破了,要补。”路嘉亭抬头看慕挽意。慕挽意看到了他的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扬,加上他冷冰冰的声音,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
“噢,好。”慕挽意点点头,她不懂这些,交给他去解决。
很好看的一张脸,可惜不读书了。慕挽意的班长同桌和班里的男生吵架,总是说“人丑就要多读书”。
“有钱的话换一个吧?”楼上叮呤哐啷下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是铁楼梯特有的下楼声音。
男人手里端着碗筷,饭上盖着茄子和土豆丝。他往嘴里扒了口饭,眼睛还不忘斜着看正在修车的少年。
“看你轮胎也旧了,是学生吧?轮胎旧,地上坑坑洼洼上学骑不安全。”男人饭还没咽下就囫囵地讲话,慕挽意看着他动来动去鼓鼓的嘴,害怕他会喷出饭来。
“多少钱?”慕挽意问。贵的话她就不修了,爸爸前天说要给她买新自行车。
这个自行车从她小学六年级就骑了,已经快五年了。
“100。”男人嚼着饭,伸出一根手指,他的手指粗短,还沾有常年洗不掉的黑漆。
“啊?”
慕挽意的自行车买来也就二百多。
“补个胎就好了,不用换。”不咸不淡的声音由下而上,路嘉亭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就已经拿工具在补胎了。
补好胎,他又拿气筒把轮胎打上气。
边上的男人不讲话快速扒饭,筷子和碗碰击的声音很大,像在发泄什么,朝男生背影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慕挽意不敢讲话,默默看着男生一个人忙活。
“好了。”路嘉亭拧上轮胎气孔帽,起身拿湿毛巾擦了擦手。
“多少?”
“五块。”
这家店还挺实惠的。慕挽意从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