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十六
谷煜激动地指尖颤抖指着这行信息,拼老命抑制住兴奋和惊叫,和林见微时闻有力地交换了眼神。
时闻轻叹一口气,默默挡在谷煜和满脸疑惑的前台小姐姐中间。
陈晋:“能帮我们把这页表格复印一份吗,我们希望能联系一下这五位同学的家长。”
前台小姐姐立刻点头说没问题,然后如一阵旋风一样跑到办公区内,没一分钟就一路小跑回来,手里几份复印件哗啦作响。
“给你!”小姐姐把复印好的表格塞进陈晋手里。
陈晋看了时闻一眼,后者默默点了点头,陈晋遂说:“谢谢!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耽误你们吃饭了,不好意思!”
小姐姐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如果有什么别的需要的随时来找我们!我把我电话也留给你们,如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陈晋和小姐姐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一行人本来都准备坐电梯去一楼,这时前台小姐姐突然大喊一声:“等一等!”
众人惊得回头,只见小姐姐叫道:“最后那名学生刘伶俐正在我们这里上课呢,下午1:30下课,你们要是不急就等一会儿,她的家长会来接她。”
众人大喜,陈晋立刻点头:“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时闻看了看表,现在是12点45分,如果不出意外,过一段时间门口就会有来接学生下课的家长。
到时候顺藤摸瓜找到东江暖阳的出租车司机应该不是难事。
几人在门口的一列椅子上坐下,向晚和龙蔚然还贴心地从不远处的饮水机给大家倒了几杯水。
时闻、谷煜、林见微和陈晋坐在前面一排,向晚和龙蔚然二人坐在后面,开启了窃窃私语模式:
“他真的好帅啊啊啊啊啊!”“比电影里还帅一百倍!”“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质,五官这么立体的人我的妈呀”“你说我要是再找他要个签名,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时闻抱臂倚在座椅上,熨帖均匀的深灰色衬衣包裹着笔挺的身材,从侧面看他的鼻梁异常高挺,下颌线棱角锋锐。
辅导中心的大门开开关关,不时有学生老师进进出出,绝大多数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多往他坐的地方看一眼,然后低声感叹一句快步离开。
这不意外,毕竟时闻的气质太过清绝出尘,坐在这里如同鹤立鸡群,虽然黑色口罩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挡不住他独特的清冷矜贵气质。
林见微不无同情地捅了捅不停摆弄发型的谷煜:“别白费功夫了,我们怎么折腾都只是背景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谷煜愤愤地抱起双臂:“怎么的,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为什么有的人就非得比别人长得好?”
林见微耸耸肩:“女娲造他的时候心情好,精雕细琢做出来的,我们都是泥点子,没办法。”
谷煜还要再反驳什么,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呜哇响了起来。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林见微皱眉,迎着她复杂审视的目光,谷煜嘿嘿一笑拿起电话,然而脸色在看到来电人名字的那一刻突然变得无比凝重。
“喂?”谷煜的声音发紧,有些变调。
林见微立刻竖起耳朵,本能地觉得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板,你现在说话方便吗?”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谷煜压低声音说了句“你等一下”,然后匆匆起身朝安全出口的楼道走去。
林见微和时闻迅速互相看了一眼,林见微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了”,时闻先是缓缓摇头,而后又悄声道:“可能是公司那边出事了。”
林见微立刻焦急地指着谷煜消失的楼道:“那怎么办,要不要过去看看?”
时闻摇头:“先等一等。”
等待的过程很是漫长,再加上是中午,很容易犯困,没过一会儿林见微就哈欠连天。
向门内张望片刻,她起身向内走去。
身后传来时闻惊讶的声音:“谷煜那么大人了,肯定不会有事,你不用跟去。”
林见微回眸一笑,指着艺考培训的地方说:“我去里面看看,我以前也报名过艺考,现在就当回忆一下过往了。”
时闻脸上闪过一丝释然,目送着林见微消失在玻璃门内。
中午时分排课不多,林见微逛了一圈发现大多数教室都空着,只有最里面的一个教室传来声响。
一个尖利女声在宁静的空气里显得异常刺耳:“连这都不会,还想当演员??”
那声音很是熟悉,林见微瞬间眉头紧皱。
蹑手蹑脚循声找去,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教室果然还在上课。
从后门窗口偷摸望进去,只见不大的教室里坐着二十几个学生,一个男生面色羞愧地站在中央,其他人投去凝重同情的目光。
一个三四十岁,尖嘴猴腮的中年女人站在最前面,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严厉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剜在那男生脸上。
凝重的气氛下空气都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只听那女人用令人胆寒的声音训大声道:“我昨天都白讲了,你也白听了是吧?”
说着她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一圈,众人纷纷低下头。
“你来说说,我们昨天讲的哭戏应该怎么演?”
那个扎着低马尾,被随机提问到的女生战战兢兢站了起来,低着头也不敢看老师,嗫嚅道:“应该回忆自己过往的相似经历,适当修改应用。”
她的声音细如蚊子,说到后面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明显回答对了,但那老师仍是不满:“回答要大点声!你这个样子,怎么站在台上说台词??”
那女孩子明显被吓住了,站在那里一声不敢吭。
老师恨恨地叹了口气,叫了声“坐下吧”,那女孩子如得了敕令一般如释重负地坐了回去。
林见微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切,记忆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
十七岁的时候,她也像刚刚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子一样,遭受着毫无由来的严厉训斥。
发出训斥的人正是现在这个站在讲台上为人师表的女人,徐芳菲。
徐芳菲没什么能力,但很擅长欺软怕硬,依照学生的家庭背景进行区别对待。
当年林见微家穷,所以每节课都会被提溜出来,如当众耍猴一般,接受徐芳菲吼叫式的耳提面命。
徐芳菲不断地PUA她,让她以为自己没有表演天赋,甚至阻止她去参演自己的处女作《月淡花浓》……
徐芳菲那干巴巴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们昨天讲到,哭戏是比较难的一门学问,好多有名的演员都在这上面翻过车……”
“……我们讲究真听真看真感受,但是咱们毕竟年龄有限,阅历不够,有的时候很难精准把握哭戏的火候,大多数人哭不出来,有些人哭了之后鼻涕眼泪都下来了,不美观……”
“考试的时候会考即兴表演,很可能涉及哭戏,到时候我们应该积极调动过往的类似经历,加以运用……”
“……实在不行,掐自己大腿根,逼自己哭出来也行……”
这时林见微推门进来,笔直地看着正侃侃而谈的徐芳菲,一字一顿说:“我有异议。”
徐芳菲和一屋学生都讶异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T恤牛仔短裤的女生落落大方站在后门门口,眼神清亮而不失锐利。
她这么一说如同石子投入湖泊,激起层层涟漪。
还有人敢当众顶撞徐芳菲?
学生们迅速交换一下目光,暗暗为林见微捏了一把汗。
徐芳菲冷冷地上下打量她,低沉问道:“你是谁?”
林见微朗声道:“我想报名表演培训,前台说我可以过来旁听一下。”
这种现象很常见,徐芳菲点点头,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