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同台竞技
宏达厅内，空调冷气充足，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硝烟。
主席台上，灯光聚焦，一家又一家企业的代表轮流上台，阐述着他们精心准备的方案。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PPT页面不断翻动，展示着各种效果图、数据模型和宏伟蓝图。
苏酥和陆默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沉默地观察，评估。
起初，苏酥的神经还绷得极紧，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但听着听着，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渐渐放松，背脊虽然依旧挺直，失望感更多。
第一家，某知名地产集团。
他们的代表口若悬河，PPT做得金光闪闪，满屏都是高端、奢享、地标，效果图里是清一色的玻璃幕墙摩天楼、豪华会所、高尔夫练习场，与周边质朴的山村环境格格不入。
专家席上有人微微点头，似乎很感兴趣。
台下也有几家相熟的企业代表在结束后低声交头接耳，竖着大拇指。
陆默熹在她耳边极轻地嗤笑一声：“他们是来建国际金融中心，还是来开发城乡结合部？怎么不干脆提议把山头推平了建机场？”
第二家，背景深厚的国企。
方案四平八稳，面面俱到，引用的全是政策条文和标准规范，安全得毫无破绽，却平庸得毫无亮点。
仿佛是套用了一个万能模板，只是把地名换了换。
演讲者语气平稳，听得人昏昏欲睡。
结束后，台下响起一片礼貌性的掌声，几位评审交头接耳，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前排几位领导模样的倒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种稳妥颇为认可。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苏酥低声评价，这种方案，挑不出大错，但也绝不可能出彩。
第三家，就是之前茶歇区议论的“恒远集团”。
他们的代表，那位头发花白的副总亲自上台，气场十足。
方案确实比前两家扎实许多，也考虑到了部分本地元素，提出要建一个“民俗文化体验街”。
苏酥只是托腮摇头，瞳孔里反透幕布的彩光。
她在心里偷偷点评。
那条“体验街”的设计充满了廉价的商业气息，夸张俗艳，仿佛是从古镇模板里直接复制粘贴过来的，与朝阳村真正的古朴韵味相差甚远。
他们的核心优势似乎集中在强大的资金链和快速的开发周期上。
演讲结束时，台下掌声明显热烈了不少。
好几家竞争企业的代表都主动上前与那位副总握手，脸上堆着笑：“您亲自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恒远的方案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个文化街的概念，太好了！”
“佩服佩服，看来今天我们是来学习来了！”
吹捧之声，不绝于耳。
那位副总显然很受用，矜持地笑着，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优越感。
陆默熹的指尖在笔记本电脑触摸板上滑动，调出自己方案里关于文化保护与活化的部分，周籍设计的真正融合了当地建筑与现代美学的低密度院落群，确保文化真实性的详细计划。
两者高下立判。
“浮于表面。”
苏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第四家、第五家……
情况大同小异。
有的过度追求高科技智慧园区，忽略了实际需求和成本；有的则过于保守，毫无新意；还有一家甚至闹了个笑话，效果图里竟然把周边一个重要地形都标错了，引来台下嗤笑和评审席上的摇头。
每一次演讲结束，无论方案好坏，台下总会响起掌声，以及一圈圈小范围的“商业互吹”。
“李总讲得真好！”
“张工这个数据模型做得太精细了！”
“哎呀，看来我们今天是没希望了，就看刘总你们的了！”
.......
每次别人讲完，吴晓都跟着使劲鼓掌，一副“哇好厉害好厉害”的表情，然后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扭头朝苏酥和陆默熹这边挤眉弄眼。
陆默熹懒得理他。
苏酥则全神贯注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优缺点，以及评审们可能感兴趣和质疑的点，为稍后的提问环节做准备。
周籍坐在他们前排，偶尔会回头看一眼，目光与苏酥交汇时，会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的表情始终平静，似乎台上那些方案也未能让他感到太多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家又一家企业上台又下台。
苏酥他们的公司名字，迟迟没有被叫到。
他们就像被遗忘在了这个热闹的角落。
前排，恒远集团的副总甚至已经微微后靠，摆出了几分闭目养神的姿态，他旁边的人还在低声奉承。
“王总，看来今天就是走个过场了。”
“是啊，我看后面也没什么能打的了。”
中场休息，茶歇间隙，前排几位老总模样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到苏酥他们这个角落。
“看到没？最后排角落那家，什么…鑫荣创达？听都没听过。”
“估计是哪个小公司凑热闹来的吧？也不知道怎么拿到入场券的。”
“啧，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分一杯羹了，你看那女的，穿得倒是人模人样，估计又是来陪跑的。”
“说不定是来见见世面，混个脸熟，哈哈……”
陆默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指捏得咔哒作响。苏酥伸出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些话说的不是她，只是那按在陆默熹手臂上的指尖，微微有些凉。
更让苏酥不快的是，恒远集团那位副总，端着酒杯，踱步到了周籍面前。
“周设计师，久仰大名。”
他笑的一脸和善：“刚才看到你的座位在前面，还以为你看好哪家大公司呢，怎么……坐在这么靠后的位置？”
周籍站起身，礼貌却疏离地笑了笑：“王总过奖，坐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方案本身。”
“那是自然。”
王副总点点头，压低了些声音，但依旧能让附近的人听清，“周设计师的才华，我们是极其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