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谐小区1
“烂手回冬啊庸医!我本来都快自愈了,被你这么一治,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狭小昏暗的诊所内,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半个“人”,正仰躺在病床上痛苦哀嚎。
他的左半边身体与正常人类无异,右半边身体却凭空消失,只留下一个平滑的肤色截面,丝毫不见血肉与骨骼,比起人类,倒更像个被切掉一半的泥塑。
病床边站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胸口的胸牌上写着她的名字——雁惊春。
听到患者的抱怨,她放下手中的钢锯,耐心开导:“怎么会呢?你好好回想一下,你最开始有什么症状?”
“我、我记得自己磕到了脚趾,脚趾很痛......”
“对呀。”雁惊春扯下钢锯上黏着的面团似的物体,递给他看,“所以我把你痛的那只脚切下来了,你好好感受一下,现在脚趾是不是不痛了?”
患者愣了愣:“咦,真的不痛了......不对!还是好痛!医生,现在我的脚腕好痛!”
“哎,不是告诉你病症要一次性说清吗?算了,我再给你治疗一次吧。”雁惊春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举起钢锯,对准了患者的小腿。
这位患者很不配合,明明已经提醒过他有什么病症要一次说清了,他却在每次治疗结束都嚷着还有新的部位痛,雁惊春连续为他治疗了好几次,终于在最后一次询问时,患者不再喊痛也不再挣扎,躺在病床上安详地睡着了。
“不好意思,这里不能睡觉。”雁惊春推了推患者的脑袋,然而患者睡得太沉,怎么也叫不醒,她只得放弃:“好吧,趁着现在没人来,你就先躺一会儿吧。”
“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呢?对了,写病例,要赶快写病例才行。”雁惊春喃喃着,凑近了室内唯一的光源——一台亮着屏幕的老旧电脑。
就在这时,诊所内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好似有庞然巨物将整个房间连根拔起,握在掌中用力摇晃。
雁惊春猝不及防地踉跄两步,被电脑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绊倒在地。还没等她起身,桌面上的显示器便连带着被扯落,一端砸中她的脑袋,另一端则重重磕在地上,屏幕瞬间熄灭。
尖锐的痛感从额角传来,雁惊春的大脑嗡嗡作响,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
那声音起初模糊不清,仿若梦呓,但随着痛感缓解,她耳畔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恭喜您已觉醒天赋:织茧·庸医】
【天赋等级:蠕虫】
【天赋能力:您可将面积为10平方米的空间划定为诊所,在诊所内,您可自行为患者制定治疗方案,患者的配合程度视方案合理性及患者等级而定。】
【恭喜您完成了初次行医!解锁技能:行医资格证】
【行医资格证:当您出示该证件时,看到证件的存在会认同您的医生身份,但对您的信任程度视双方等级而定。】
雁惊春单手扶额,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废弃的小巷内。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所有的记忆与思绪都像是笼罩在迷雾之中,唯有方才听到的话语格外清晰,仿佛直接印刻进了脑海。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得赶快回家才行。
妈妈爸爸还在家里。
要赶快回去救他们。
雁惊春下意识地迈开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模糊的记忆告诉她,她有一个和谐的家庭,家里有妈妈爸爸和她。
然而有一天,家里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他们对她说:“雁惊春,我们是你的妹妹弟弟,我们要成为和谐的一家。”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独生子!哪里来的妹妹弟弟?
她将他们堵在门口,不许他们进屋。可妈妈爸爸却将她从门口扯开,将“妹妹弟弟”迎了进来。
妈妈对她说:“雁惊春,这是你的妹妹弟弟,你要和他们多多接触。”
爸爸对她说:“雁惊春,你要接纳你的妹妹弟弟,我们要成为和谐的一家。”
雁惊春拗不过妈妈爸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弟弟”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房间。她想,妈妈爸爸一定是被他们骗了,她得想办法证明他们不是妈妈爸爸的孩子。
于是在某天深夜,她偷偷带上自己搜集的检测样本,准备出门做亲子鉴定。可就在她推开门迈出第一步时,背后传来了“妹妹弟弟”的声音:
“姐姐,你要去哪里?”
雁惊春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在拐进楼梯口前回头一看,“妹妹弟弟”已经将自己从对方的身上撕了下来。“妹妹”跑回房间叫妈妈爸爸,“弟弟”则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她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直到被“弟弟”堵进了一条废弃的小巷。
在那之后......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雁惊春试图回想,然而还没等她想起什么,心头就涌上一股危机感,莫名的恐惧令她不自觉地战栗。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本能地跳过了那段空白的记忆。
总之,当她在小巷里和“弟弟”周旋时,“弟弟”不慎磕到了脚趾。于是她履行了自己医生的职责,将“弟弟”叫进自己的诊所,治愈了他。
......等等,她的职业不是医生啊?而且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治愈,而是直接杀掉了那个所谓的“弟弟”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雁惊春的喉间立刻泄出一声尖叫。
“你怎么可以那样做,你怎么可以杀掉自己的弟弟!”这是从她口中发出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只是因过于尖利而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什么东西......我在说什么?”这是出于她自己意志的话语,声音细微的犹如蚊呐。
“你杀掉了自己的弟弟,你破坏了家庭的和谐!”
“闭嘴......不要再说了......”
“破坏和谐的人,应该以死谢罪!”
“闭嘴,闭嘴!”雁惊春对这左右脑互搏似的诡异场面忍无可忍,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她猛地抬手戳向了额头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令她瞬间冒出冷汗,但同时也帮她想起了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那是她初次见到妈妈爸爸时的场景,当时的她如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当她打开房门,妈妈爸爸就站在门口。
他们狭长扭曲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重叠在一起的话音像是直接在她的脑内响起:
“雁惊春,我们是你的妈妈爸爸,我们要成为和谐的一家。”
重要的记忆碎片回归,萦绕在雁惊春脑中的迷雾顷刻散去,她浑身一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显而易见,她见鬼了。
那些鬼东西不知怎么扭曲了她的认知,让她把它们当成了“家人”。随后它们不仅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她家,还把她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