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商场停车场闸机抬杆，电子屏显示缴费金额高达60元，程渝对市中心的物价顿感陌生。
电话那头付爽高喊坚决不去随即挂断，江阔转头问起几年前的事。
程星南高中毕业就在东大附近开了纹身工作室，后来付爽跟着去兼职，大家才喊她小徒弟。临近毕业二人大吵一架而后关店，再无交集。
双方都缄默不言，谁也不提前因后果。
程渝犹豫后有所保留，“程星南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江阔说。
“还好，”程渝自嘲，“我和他也不多这一顿。”
四季更迭，干鲜水陆，汇成蔬蔬饭饭。
倘若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程渝想到最为合适的说辞。
——是一起吃过很多饭的人。
方向盘上的手移到程渝那头，不轻不重捏了捏她的，惋惜道：“没赶上，等我搬到竹苑，外婆那儿都不开了。”
程渝笑笑，感叹：“那时候我们都大了呀。”
“想尝尝外婆的手艺。”
程渝故作生气，“谁叫你每次都失约。”
“这次一定陪你。”他回。
程渝笑而不语，很快又听到江阔说：“劝劝小爽，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有什么心结解不开。”
她很想说，这心结为她而系没法儿劝，又觉得现在不是提起的好时机，只问了问：“程星南叫你喊她的？”
江阔拍拍她手背没说话。
车拐进小区，付爽端坐石墩子，脚边叠着一摞山城伴手礼。毕业以后，付爽延续特长在南城山城各开一家纹身店，经营的账号也在各大社交平台粉丝可观。
程渝笑眯眯：“你回来啦。”
可惜对方不买账，“别跟我嬉皮笑脸。”
“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要去他家。”
“那你去么？”付爽投她意味深长一眼。
“得去啊，楼上楼下的，不去显得矫情。”程渝搂住她腰，又贴贴手臂，一贯讨好的姿态，“要不......你就陪我去吧。”
付爽最受不了她这套，“去了这顿饭谁也吃不好。”
程渝贴着她后背顺气，嘴里娇滴滴，“不怕不怕，我们人多，他哪敢呀。”
付爽瞪江阔，“看看你女朋友，求人时候嗲得要命，她平时跟你也这死样？”
江阔拾起地上的伴手礼抬着，“她要跟我这样，命都能给她。”
程渝鲜少对他卖萌耍嗲，可以说连生气都屈指可数。
付爽白他，“你先把命给我，从小跟程星南穿一条裤子，先斩后奏全给你玩明白了。”
说完没好气看着面前两人，欲言又止。
江阔是不是脑子有泡，顶聪明圆滑一小伙，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电梯到，她等着两人出去，看他们边走边聊感情不错，又自我安慰，或许程星南回来也不是坏事，过去的事，能坦然面对，才叫真的过去。
门开，出来迎的不是程星南。
顾朗探头，“爽，来就来，还带这么些东西。”
付爽回滚，大咧咧把东西一放，脱鞋光脚环顾一圈问，“他人呢？”
“买麻油去了。”
“料都备不齐，偏要逞什么能耐，出去吃不香吗，笑死。”
“程星南有执念的，说素什锦一定要用小磨麻油。”
“他有病，几道菜来回吃不嫌腻。”
两人日常拌嘴，程渝扶在鞋柜边。
“江阔。”她喊住冒冒失失要进屋的人，递去方方正正一小颗蓝色豆腐块。
“他不喜欢别人穿他拖鞋。”
顾朗耳听八方，看江阔停住没动表情怔怔，而程渝全然没发现，自顾自坐着扒自己那副一次性鞋套。他赶紧跑来解围：“程星南这家伙，请人做客连拖鞋都没买齐。”
江阔笑笑后退一步，重回换鞋凳。
主人不在家，反倒让客人坐立难安，程渝插着兜哪儿也不乱跑，坐在沙发一角翻弄手机。
微信忽地一响，又是蓝色头像。
C：【看火。】
她眉头一皱，条件反射般起身，问说：“厨房炖了东西？”
顾朗跪在地毯上找游戏机手柄给江阔，伸长脖子歪一眼厨房，“好像是。”
程渝往厨房去，灶台擦得反光刺眼，所有锅碗瓢盆都有自己的岗位。
燃气灶左右开工，一边红色珐琅锅红酒番茄牛腩，一边白色陶瓷锅虫草鸡汤，各冒各的泡，挺像那么回事。
她摸了个硅胶汤勺搅和，把即将扒锅的汤汁掀起来。
桌上手机又是一震。
C：【尝尝咸淡。】
程渝听不惯他吆五喝六，回：【你请客我请客？】
发完手机一扣，举起锅铲舀一勺卤汁，沿着边缘咂眯咂眯。
这人出国念厨师了吧。
她放下铲子竖一边儿，顺手开了油烟机，嗡鸣缓缓倾轧耳膜。
以前程星南便是会做菜的。
在她的指导之下。
程星南搬回竹苑，外婆嘴上讲男孩身子骨糙不碍事，还是差人送了实木小床，换上席梦思和四件套，还问他要不要拉个帘子。
程渝私下怪外婆，管他那么多干嘛。
外婆斥她没礼貌，到底是男方家房子，况且男女有别多少有不方便的地方。
程渝小脸像苹果，“油~我看我才要拉个帘子呢。”
“你都抢了他的小房间，还作什么怪。”
“是他不肯跟妈妈去京市，我都听见了。”
外婆过来捏她鼻子，“不好当着人面再说这话，换做是你，你想去呀？”
程渝又何尝不懂这种感觉，当初杨婉说决定和程余青再续前缘搬回南城，她一百个不乐意。
反对无效又偷跑去找爸爸孟聿津，门开爸爸的新老婆冷了她一眼，程渝就觉得好受伤，头也不回跑掉了。
她记得外婆挂在嘴边的“将心比心”，好在程星南还算自觉，学着给外婆打下手。
只是没想到，打下手的人有一天会要正儿八经烧大锅饭。
那年跟外婆跳广场舞的孙大妈，非拖着她去参加夕阳红旅行团，免团费还能白摘草莓，外加赠送60颗草鸡蛋。
刘珍以为是占便宜，没想到草莓是大棚里随便吃，带出来要高价买；鸡蛋是免费的，但是要购满五百保健品才能拿；团里的老阿姨当然不答应，群起而攻闹到派出所。
程渝急得抓瞎，说阿珍是没拿到草鸡蛋，变成了大笨蛋。
外婆被困派出所同时发布任务——晚上有五个补习班的同学要来吃饭。
程渝大惊失色说她搞不定，外婆很淡定说了三个字。
“找星星。”
距离小学生老饕到达战场品鉴美食还有两小时，此刻程星南正在球场踢前锋，听见有人叫他，糯米团子一样粘粘滑滑的声音，转头看到围栏外探头探脑的程渝。
抹了把汗过来，问她：“找我？”
程渝猛猛点头，“别踢了，回家烧饭。”
“冰箱里不是有吃的。”
“不是我们吃，是小饭桌，外婆给旅行团骗了，派出所呢回不来。”
程星南跟后面人摆了摆手说不踢了，跑出来问她：“哪个派出所？”
“孙大姐她们都在，现在问题是临时有小孩儿来吃饭。”
孙大姐是竹苑有了名的刺头，她在没人吃得了亏。
程星南撩起短袖擦汗，很不把面子回她：“我又不会，怎么烧。”
“外婆在你不是会打下手的？！”
"对啊，她告诉我步骤，我炒就行了。"他露齿一笑，“可惜外婆不在。”
程渝咬牙切齿，“我告诉你！”
“不去。”
“不能不去。”
“为什么？”程星南看她这么执着就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