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重返人间
冬天的雪会在春天消融，雪水从枝杈滴落，落在一双苍白的手上。
樱井握住雪水，太少了，不会从指缝流下。
她走在寂静的墓地里，偶尔遇见的人朝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估计以为她失去了某个不能失去的人，才如此狼狈。
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打算一路下山。
拨开层层叠叠的绿叶，她遇见了一条小溪，哗啦哗啦。
溪水冰凉，岸边还有碎冰，不过洗去满手的泥泞正好。
她往何处去？
溪水倒映出她苍白瘦削的一张脸，黑发如瀑，在背后飘扬。
水面的倒映，飞鸟掠过天空，碎掉的寂静里是另一个人出现了，洁白的发丝像是永不消融的雪。
“樱井。”五条悟微微弯腰，注视着水面中的人，黑发黑眼。
“……樱……井。”樱井看向倒影中那一双蓝眼睛，喃喃道，声带像是第一次使用。
忽然一阵风来袭，长长的黑发随风而起，五条悟抬手，发丝从他指尖穿过。
“你是谁？”樱井站起来，转身面对着五条悟。
“我是五条悟。”五条悟淡淡道。
“我叫真人。”真人笑容灿烂。
“……五条悟。”樱井试探着开口，黑色的眼里倒映着白发的男人。
“？”中间的真人一瞬间失去了笑容，他试图抓住樱井，却双手空空。
他碰不到她了。
五条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试探性地放在樱井的肩上，触碰到了，是活人的□□。
“！”真人发出尖锐爆鸣声，他穿过樱井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樱井不为所动。
太异常了，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五条悟带走了樱井，留下了呆滞的真人。
“你喜欢喜久福还是章鱼小丸子？”
“你喜欢鸢尾花还是仙人掌？”
“太阳和月亮，你喜欢哪一个？”
……
一路上，五条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樱井淡淡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这些词汇。
“糟糕了。”五条悟挠了挠头。
五条悟把她带到了她自己的房子。
“你以前的房子。”
“噢。”
“你以前养的花。”
“噢。”樱井戳了一下绿色的叶子。
“真难办。”五条悟瘫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
樱井静静地站在窗前，像一樽精致得栩栩如生的木偶。
“五条悟！”金发青年破门而入，当看到黑发的樱井的时候，他抿紧了唇，大颗的泪水滚落，划过唇角。
“……姐姐。”半晌，禅院直哉才说。
樱井歪了歪头，没有笑容。
“啧，你也要来一份外卖吗？”五条悟冲禅院直哉扬了扬手机。
“废话。”禅院直哉也坐到沙发上，凑过去点外卖，余光一直落在樱井身上。
“她是樱井吗？”禅院直哉问。
“不知道，她是樱井的一部分，樱井缺失了一部分成为了她。”五条悟摆了摆手，严肃道：“现在她是个普通人。”
“……那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禅院直哉声音艰涩。
樱井眼睛里淡淡的，她一下子接收了过载的信息，全都储备起来等待以后处理。
“那块墓地被撅了。”手下垂着头，两股战战。
“噢。”夏油杰淡淡道，珠子从手腕处脱落，滴答滚落了一地。
悟，会处理的。
她算是什么？
被人归属为人，被咒术师归属为残疾咒术师。
没有过往，将来存在吗？
她真的是樱井吗？
并非孤魂野鬼，占领了这具躯体吗？
“我是什么？”樱井抬头盯着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脖子有点酸涩。
“樱井怜。”五条悟，想了一下又补充：“人。”
没有过去的人吗？
你只是遗忘了。
普通人要做什么？
她拿着虚假的学历，虚假的个人经历，没入那么多普通人之中。
“为什么不选择去上班呢？”五条悟戳了一下樱井，“我可是老师哦！”
“上班？才不要。”樱井挥开他的手，她继续码字。
她宁愿蜗居在这栋房子里，不去见任何人。
她翻阅无数的书籍，编造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故事。
她找不到去路。
她暂且当一个不用出门的作家，唯一联系的除了不请自来的五条，禅院，就是催稿的编辑。
“叮咚——”门铃响了。
谁？五条和禅院都在出差。
她的稿子昨天交了，不可能是编辑。
血液一下子在血管里翻涌，她期待着破门而入的异常。
她慢慢走到门边，门铃却不再响起。
墙上的钟一点点抓住时间，门外没有脚步声响起。
幸村叹了口气，他听说这里搬来了新的人。
禅院直哉忘记她了吗？所以这栋无主的房子也会被其他人住进了。
幸村有足够的钱，也许他可以买下这栋房子。
门被推开。
“你好——”幸村睁圆了眼睛，“樱井！”
“你好。”樱井点点头，看来是以前认识的人，“要进来坐坐吗？”
“我是幸村精市，你可以叫我幸村。现在我在打网球，我们以前是朋友……”幸村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开口，脑袋飘忽忽的，像是在梦里。
“幸村，奶茶。”樱井递给他一杯奶茶。樱井不喜欢用传统的茶来招待客人，她嗜甜。
“噢。”幸村喝了一口，眼睛仍盯着樱井。
她就像是一场梦。
“我是……我是樱井怜吗？”樱井歪了歪头，她更想问，他是通过长相来判断她是不是他认识的樱井吗？
幸村放下杯子，叹了口气：“看来你又忘记了。你当然是。”
“唔。”樱井眨了眨眼。
如果遗忘才是习惯，那么难怪现在的她不显得异常。
之后，她的房子又多了一位经常来拜访的朋友。
五条和禅院的反应让她更确认了，幸村是樱井过去的朋友。
若是事隔经年，他们该聊什么？
聊共同的过去，聊缺席的日子，聊期许的未来。
她的死亡被抹平，躺在棺材里的十年被篡改成医院高级病房里的十年。十年前盛大的葬礼被扭曲成漫长的谣言。
她分明是刨开木板，从地下回到人间。
“……樱井……樱井前辈！”切原赤也的眼眶红了，又一个认识的人。
“樱井君。”柳生的声音平静，可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他曾经的搭档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