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村东头聚集了好大一圈人,谢春娘路过瞧着是货郎车,没放在心上。
炖鸡吃得浑身暖烘烘的,同样觉得自己伸张过正义,她进家门时兴致很高。
谢家堂屋挤满了人
走近一瞧,她二三四五舅都到了!
柳十全被二三四五舅母围在中间说话。
就见二舅凶猛,三舅冷漠,四舅不语,五舅沉稳,二三四五舅母热情似火。
谢春娘听了几耳,舅母们多是在询问柳十全日常琐事。
她一现身,柳十全如获拯救,顾不得回三舅母‘肩腰腿多少匝’,嚯得蹦出人群,来到门口。
“你怎么才回来?”
谢春娘安抚地摸摸他手背。
火气挺旺,她刚从大冷地回来,手冷,顺势牵住带着人往屋里走。
“这不还没办事儿呢,都来了干吗?别把我的人吓坏。”
避在灶屋偷摸探出头看的周二、齐四:“......”
大哥为何那般娇羞的神态?
二人无言片刻,听着那一屋子二三四五舅母揶揄笑声如秋风扫落叶般卷至谢家小院上下。
屋内的柳十全垂眸,他的手被她的握紧,她的冷,而他的却热,意外地相称。
很神奇,方才被一屋子人围着问话的局促紧张不再,现在只有心安。
于是他抬眼,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谢春娘。
她说,我是她的人。
柳十全心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柳十全不免失神,回忆起自己潦草的前半生。
他出生在边城,村子往北二十里便是出关口,他爹以贩皮子养家,他娘操持家里的皮货生意。
旧时,柳家人口兴旺。
在柳十全前头有两个哥哥,等他懂事时,两位兄长已成家立业,能和他爹走关撑家业。等柳十全七岁时,小妹出生。
半小不大的柳十全,一性情不讨喜是个闷葫芦,二年纪不上不小,推不出家门又不能搂在怀里当宝。
忙碌的柳家两口子冷不丁看着角落里玩土的柳十全,猛地一愣,才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柳十全不在乎这些。
柳十全长着长着,一眨眼,顶着门椽子的个头,满足朝廷征兵的要求。
但,一同出发的还有两个兄长。
嫂子们白天黑夜地哭,侄子侄女们随娘一块哭,气氛愁云,柳家老两口叹气,给儿子们整备行囊。
“老大,这是娘连夜给你缝的千层底,你脚好出汗,味儿不好闻,勤换鞋垫啊!”
“老二,这是娘给你预备的护膝,夹层是黑熊皮,抗风,你小时候摔伤过,穿长裤前记得绑上!”
到了柳十全
“老三,你两个哥哥不似你活蹦乱跳的年纪,打起仗来,你多替你哥哥们扛着。”
十三岁的柳十全告诉自己,他不在乎大哥的千层底,也不在乎二哥的护膝。
两位兄长被分在另外一个军营,是轻骑兵。
跟鞑子打的第一仗,就没了。
柳十全收到白布讣告时,一整夜没睡。
他不通什么大道理,老天爷大抵是公平的。
在家里他被看不见,上了战场,那鞑子的刀斧长戟也对他视若无睹。
十年里,上宪觉得他是老油子,太木讷,不给晋升。
就连离开军营时像被打发乞丐一样随意塞了二两银子,他只沉默地接过,转身离开。
二两银子也好,二十两也罢。
柳十全觉得自己不在乎。
直到前一刻
他亲耳听见谢春娘说的‘我的人’。
柳十全恍然,我在乎!我在乎!因为有个人在乎着我。
这个在乎着我的人,承诺过要给我一个家呢。
又不免想起初遇的那一天。
风沙扬尘扑得人灰头土脸
来来往往的兵役们垂头丧气,他听见有人叹息:“往后的道路该怎么走呀?”
柳十全凝视着谢春娘的面容。
笑容明媚灿烂,可蔽晦暗。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
谢春娘哈哈应付过二舅母‘二春瞧男人的眼光变了’的打趣,偏过头低语:“别听我舅母们瞎说,我打小就喜欢你这样的!”
柳十全慢半拍才点头,眼神晶亮得吓人:“我也是!”
“这么巧!”
谢春娘挑挑眉峰,笑得很开心。
“春丫,别光顾着跟人家说悄悄话,快!你三舅母问你话呢。”
谢春娘答应一声,一边把圆桌那头的瓜果篓子扯到跟前,卡吧磕开花生壳,自己吃了两颗,另外一颗递给柳十全。一边看着三舅母:“您刚才说什么?”
三舅母笑得慈爱,胳膊肘碰碰身侧的三舅,示意他看那边儿恩爱的小两口,“就问大喜日子,家里办事你预备是个什么章程。”
谢春娘想了想:“没想那么多,就自家人聚一块,我领着人挨个见见不够吗?”
四舅母先瞧外甥女身边男人的神情,见他扎着头在磕瓜子仁,大家伙两三句话之间就堆了个小堆,十分专注,但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就难说了。
四舅母嗯哼了下,“那个什么,我说两句。”
满屋子人都看过来了。
四舅母严肃:“这一回春丫头出面收回了谢家老宅子,这是光耀门庭的大事!此乃一喜。”
“二喜,是春丫头终于拿定主意要成家了!在她这个年纪,以她的这个阅历,能做这个决定,那是很不容易的!”
话落
二三四五舅齐齐点头,表示认可四舅母的说法。
三舅母满眼心疼地看着谢春娘:“这孩子呀,为了这个家吃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了。”
等众人各自发表意见,话头重新落回四舅母身上。
四舅母站起身:“我呢,是这么个意思。喜上加喜,怎么也得大办一场。一来昭告下这村人,从此以后我们春丫头有了自己的门户。二来嘛,这柳外甥女婿,那也是有头有脸、给朝廷卖过命打过仗的英雄人物,进老谢家的门,那也是光明正大的路子!”
这话一出,柳十全一下明白了。
原来这一场大办是要风风光光地给他做脸面呢!
兄弟们曾猜疑春娘的家人们会瞧不起自己。
柳十全现在真想回去抽烂兄弟们那几张不安分的破嘴!
他满心涌动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故而接下来每每被问到有关于婚宴的事项,全都用心思考着回复。
四舅母:“既是大办,就得有大办的样子。摆八桌,还是摆十桌?”
谢春娘:“摆那么多,得花多少银子呐?”
柳十全:“十桌吧,十这个数字好,十全十美哦。”
三舅母:“挂红不用太讲究,家里有上回用剩下的喜布,就用那个当新娘子的盖头吧。”
谢春娘:“我都二婚,不用盖了吧?”
柳十全:“上回用剩下的喜布是什么意思?哦,是春娘之前用过的呀。嗯....还是换一个新的吧,更吉利些。”
二舅母:“换新的!喜被喜鞋喜挂帐,全都用新的!定下席面吧。还是老张家的厨头来灶大锅宴,细菜几个,红菜几个?要不弄一只整羊?”
谢春娘:“预算有限!预算有限!”
柳十全:“我兄弟伙多,昨日我们瞧着山里有獐子,赶大日子前,猎一只来添喜。”
...
一刻钟后
谢春娘受不了屋子里七嘴八舌的争论,在四舅母坚持用女儿红和三舅母坚持用烧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