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能没有你
大夫们商量不出结果,最后被森布尔大骂一通,全都赶走了。
帐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桃枝烧了热水来,服侍江熹禾沐浴。
江熹禾蜷缩在浴桶里,简单跟她说了这几天在东靖发生的事情,只是隐去了自己曾试图挥刀自刎的事情。
桃枝听得心惊,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咬着嘴唇默默垂泪。
“桃枝……”
江熹禾趴在桶沿,枕着自己的手臂,声音里是极度悲伤后的平静。
“我们……再也回不去东靖了。”
桃枝飞快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说:“那就不回去了呗!反正这些年我们在漠北也住习惯了,这里除了冬天长一点,风大一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现在大王对您这么上心,咱们就把这里当家也挺好的。”
江熹禾轻轻笑了笑,对着她的方向问:“可你还有家人在东靖,如果此生都不能再见到他们……你会不会怨我?”
“王妃,您说什么呢!”桃枝连忙蹲在浴桶边,急切道,“早在他们把我卖进宫里换钱的时候,就不是我爹娘了!桃枝这辈子只有您一个主子,在心里也早就把您当成唯一的……家人了。”
最后几个人她说得很轻,怕这话有些唐突,太过僭越。
但江熹禾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循着声音摸了摸她的脸。
“好桃枝,其实我也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还好之前挥刀自刎时被森布尔拦下了。
若是她没能回来,就这样死了,那桃枝往后岂不就是孤身一人留在这异国他乡,往后连个能为她撑腰的人都没有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江熹禾精力不济,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桃枝服侍她换上寝衣,擦干头发,扶着她躺回床上。
帐子里静悄悄的。
在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中,躺在熟悉的床上,江熹禾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不知睡了多久,江熹禾被帐子外的吵闹声惊醒。
森布尔的声音压抑着明显的怒气,好像在跟别人争论着什么。
江熹禾揉了揉眼睛,想看清帐内的景象,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不是天黑了,而是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王?”她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轻轻唤了一声,“森布尔……你在外面吗?”
帐子外的吵嚷声仍在持续,乱哄哄的一片,根本没人听见她的呼唤。
江熹禾有些不安,摸索着抓住床沿,想下床去看看情况。她的手朝着床头的案几伸去,本想扶住桌脚,指尖却冷不防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物件。
“!”
她吓了一跳,猛地收回被烫到的指尖。
瓷碗在桌上滚了几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怜儿!”
“王妃!”
森布尔和桃枝接连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泼洒的热粥。
森布尔快步冲到床边,连忙捧着她的手仔细检查,发现那手背上已经被烫红了一大片。
江熹禾抓着森布尔的衣襟,低声道:“对不起……我刚刚叫你了,你没听见。”
“是我不好,都怪我。”森布尔亲吻着她的额头,连声道歉。
他满心懊恼,早知道她会这么快醒,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帐子。不过是离开一会儿,竟然又让她受了伤。
桃枝拿来帕子帮她擦拭手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涂了一层烫伤膏。
好在那碗粥已经晾了一会儿了,不算太烫,涂几天药膏应该就没事了。
“王妃,我再去重新给您盛一碗来。”
桃枝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就退了出去。
森布尔托着江熹禾的手,对着她的手背轻轻吹了吹,“痛不痛?”
江熹禾摇摇头,问:“王,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听见有争吵声。”
森布尔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无事,只是在商量一些军营里的琐事罢了。”
江熹禾把头靠在他手臂上,没有继续追问。
森布尔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后,“好像没那么烫了,你感觉怎么样?”
“睡了一觉,好多了。”江熹禾浅笑道。
她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也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了就情绪崩溃,但她越是这样平静,森布尔心里就越是觉得忐忑不安。
她在皇宫门口挥刀自刎的那一幕时不时就在他眼前重现。当时她那么决绝,一个对活下去都没有任何眷恋的人,他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牢牢留住她?
“别担心,”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在她耳边低语,“他们说,东靖有位隐居的神医,医术高超,能治百病。等你再养几天精神,我就带你去找他,到时候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江熹禾有些吃惊。
他们千里跋涉,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东靖逃出来,现在他竟然说要再带她回去?
难怪刚刚外面吵得那么厉害,族人们肯定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森布尔是疯了。
“王……您不必如此。”
如果为了给她治眼睛,森布尔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甚至可能连累整个部落陷入险境,江熹禾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处了。”
“不行!”
森布尔很是坚决,强行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
“难道你就不想再看看你的花园,不想再看看你亲手种出来的麦田,不想再……看看我吗?”
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江熹禾长睫颤了颤,眼睛干涩得发烫。
“我……”
不想吗?
不,怎么会不想。
没有人会甘愿一辈子活在黑暗中,没有人在见过草原的星空,麦田的金黄,爱人的眉眼之后,还能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
可是……如果恢复光明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她又该如何自洽?
江熹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心里在想什么森布尔怎会不懂,他大手拢着她的脑袋,一字一句缓声道:“别胡思乱想,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乖乖吃饭,喝药,养身体。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会没事的。”
他拉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前的纱布上。
“江熹禾,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那就不要再想着自裁,否则……就算是追到九幽黄泉,我也会把你抢回来!”
他手上力气极大,江熹禾感受到纱布下又渗出了黏腻的鲜血,她蜷起手指,想要收回手,但却被森布尔紧紧捏着。
森布尔执拗地盯着她,像是非要等她说出一个承诺。
“王,别这样……”
江熹禾哀求着,手被他牢牢攥住,掌心下的鲜血越涌越多,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挣脱不开,眼眶刺痛,快要被逼哭了。
森布尔终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