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太后
杜琮见状,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乐惟,莫要进去了。屋里是我的客人,不便见外。”
齐乐惟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却也收敛了方才的莽撞:“既是琮哥的客人,我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她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屋门,“只是素华姐姐终日在这儿侍奉,想来该是位女子吧?琮哥若是实说,我便不胡搅蛮缠了。”
杜琮无奈,只得点头:“确是位女眷。只是她并非京城人士,又没见过你这般名门闺秀的风采,怕见了失礼。今日是我唐突,改日再向你赔罪。”
齐乐惟见他说得诚恳,便不再执着,松开了挽着素华的手,娇俏一笑:“罢了,看在琮哥的面子上,我便不扰客人清净了。”
齐乐章道:“小祖宗,你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要是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你闯到这儿来,少不了一顿责罚,到时候才叫真麻烦!”
齐乐惟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哼,我也想像哥哥这样,能随心所欲不受管束。好不容易趁夫人不在府里,才偷跑出来,哪能就这么回去?”
“侯夫人不在府里么?”杜琮道。
“可不是嘛。”齐乐惟随口答道,“否则我哪敢来呢?夫人进宫探望太后娘娘,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不过想来也快了,再晚些宫门就要下钥,她总不能在宫里过夜。”
齐乐章一个头两个大:“你还说!知道夫人要回来了,还不赶紧跟我走,真等她回来查问,看你怎么交代!”
“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你早点回来啊。”齐乐惟说罢,向门外马车走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瞪了齐乐章一眼,一副“这次先饶了你”的小模样。
“我真怕了她,”齐乐章摇摇头道,“快进屋说吧,急匆匆的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侯夫人进宫探望太后,你怎么没跟着去?”杜琮跟着齐乐章进了屋,问道。
齐乐章嗤笑一声:“太后本就无甚大碍,她去不过是做做样子,凑个礼数罢了。我跟着去做什么?再者,我也不愿跟她一同出入。”
杜琮闻言道:“夫人今年也年逾四十了吧?....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如此么?”
忠勤侯夫人原是原配侯夫人的表妹,数年前曾在原配身边侍疾,更是曾与忠勤侯的堂弟谈婚论嫁,原配病逝后却以续弦之身嫁入侯府。
若说英国公府的亲缘关系简单纯粹,那忠勤侯府便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齐乐章与齐乐惟皆是原配所出,这位续弦夫人进门后也育有一子,此外还有其他姨娘的庶出孩子,府中关系自然微妙。
“四十又如何?有些事岂是年岁能磨平的?”他话锋戛然而止,显然不愿多提,“不说她了,倒胃口。你今夜找我,总不是为了打听我家这些糟心事吧?有话直说。”
“不是什么大事,”杜琮道,“早朝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太后从中解围,母亲感念情分,让我奉上谢礼。”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个锦带来,“太后深居宫中,这些小物件或许能解解闷。直接进献未免扎眼,想托你代为呈给太后,也不易引人非议。”
齐乐章伸手接过递来的锦袋,袋面是细密的云纹刺绣,他轻轻一抖,一串念珠便滚入掌心。念珠由十八颗奇楠沉香珠串成,颗颗饱满圆润,色泽匀净,末端坠着一枚羊脂白玉佛头,佛头下方悬着三枚小巧的碧玉坠角,念珠触手温润,质地细腻,更有香气,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
他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诧异:“真是件好东西。只是这般精致的物件,怎得连个像样的盒子都不配?祯姨素来细心周全,断不会如此草率才是。”
“自然是配了的。”杜琮语气从容,“只是样式寻常,配不上这奇楠念珠的品相。再者我今夜骑马赶来,带着盒累赘,嫌麻烦,便只取了锦袋盛装。”
他目光落在齐乐章腰间的紫檀碧玉坠上,意有所指:“我记得你那只紫檀嵌银丝佛龛盒,雕工精致,大小恰能容下这串念珠,用来呈给太后再合适不过。你总不至于舍不得吧?”
齐乐章闻言,指着他又气又笑:“好你个杜子瑜!合着你早算准了,竟是打我这宝贝盒子的主意?”
“谁让给你用那盒子装漱玉阁的香囊?暴殄天物。”
“罢了罢了,今夜乐惟那丫头莽撞,惊着了你和武姑娘,盒子给你便是。”
说到武昭,他左右张望了下,“怎么不见武姑娘?人呢?”又扬声叫道,“武姑娘?你在里头么?”
内室的帘子应声掀开,武昭缓步走了出来颔首行礼:“二位爷商议正事,不便打扰,便在里头静候,世子爷勿怪。”
“见外了,”齐乐章道,“方才舍妹无知莽撞,深夜闯府闹了一场,惊扰了姑娘清宁,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无妨,”武昭摇摇头,“小姐性情率真,甚是可爱,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杜琮接道:“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吧。”
刚才齐乐惟说侯夫人已在路上,齐乐章本就不想多坐,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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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银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得案上烛火摇曳。
杜琮起初只想着坐下稍作寒暄便启程回营,谁知与武昭闲谈起来,从江南风物聊到诗书见解,又谈及军中政务与民生疾苦,竟不知不觉忘了时辰。待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二人猛然惊觉,已是将近四更天。
武昭脸上掠过诧异,随即泛起局促之色,起身敛衽道:“竟聊到这般晚,倒是耽误公爷回营了,都怪我失了分寸。”
杜琮也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拱手致歉,语气诚恳:“是我唐突,只顾着闲谈,忘了时辰,反倒扰了武姑娘歇息,还请莫怪。”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补充道,“军营晨训耽搁不得,我这便告辞,今日多谢姑娘。”
武昭颔首,将他送至院门口,杜琮上了马车,掀帘道:“姑娘留步。”
车夫扬鞭轻喝,马车缓缓驶离宅院,向城门口而去。武昭看着马车的后轮,摸了摸自己热乎乎的脸颊,转身回房。
抵达城门外时,城门依旧紧闭,马车停在僻静处,静静等候黎明开城,杜琮心中仍想着方才与武昭的聊天,刚来时满腹的憋屈竟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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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皇宫“封宝”,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