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欧阳怒斥欺君事，日游辨墨助查案

房门“吱呀”被推开，三道身影先后踏入贡院阅卷房。

走在最前的是主考官，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满脸横肉更显凶悍；中间官员身形微胖，进门便忙不迭从案上翻出排名前十的卷宗，双手捧着展开，躬身迎向侯思止：“侯大人，最终名次已初拟，还请您来定夺。”

落在最后的欧阳通，年逾六旬，步履虽缓却脊背挺直，银须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缓缓走到案边。

侯思止本是市井无赖出身，即便身居主考之位，认得的字也寥寥无几，却捻着胡须装模作样扫过卷宗，指尖猛地点在最上方两本：“张说这卷子，之前有人夸过，排第一；孙乘俊这文章才气斐然，就排第二！”

话音刚落，欧阳通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侯考官，张说才学出众，得第一无可辩驳。可这孙乘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考试当日，他在考场上昏睡半日，醒时口角流涎，连考卷都险些沾湿，这般模样，怎能位列二甲之首？”

一旁的胖考官见状，顿时缩了缩脖子，垂着头装作整理卷宗，活像只受惊的鹌鹑，半句不敢多言。

侯思止被当众反驳，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猛地一拍桌子：“欧阳通！你这个死老头！本人才是主考官！我说孙乘俊第二，他就是第二！轮得到你多嘴？”

欧阳通充耳不闻，目光扫过案上卷宗，伸手翻找出标注“许悠”的册子——此前礼部侍郎贾大隐曾与他闲聊，盛赞此子策论有“贞观遗风”，是难得的寒门贤才。

可当他掀开卷宗，却见内页一片空白，连半点墨痕都无。

再抬眼看向侯思止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欧阳通心头一沉，忙抓过孙乘俊的卷宗展开，见卷上的内容，瞬间明白了其中猫腻。

“你！你们这是舞弊！是欺君！”欧阳通气得双手发抖，指着侯思止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可是武周第一届省试！是陛下广纳贤才的根基！你们怎能如此胡闹！”

他本就年事已高，激动之下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躲在暗处的沈言心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忍，悄悄伸出无形的手，轻轻落在欧阳通后背，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拍打，借着阴气帮老人顺匀气息，缓解他的急火攻心。

侯思止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轻蔑地扫过欧阳通，突然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那痰不偏不倚落在欧阳通的官袍下摆上。

“孙乘俊，就排第二！”他抛下这句，甩着袖子大步往外走，绯色官袍的衣角扫过案几，带得笔墨纸砚一阵晃动。

那胖考官见状，忙对着欧阳通匆匆作了个揖，连句安抚的话都没说，就小跑着追上侯思止，一路赔着笑：“侯考官，您方才处置得极是！那欧阳大人老糊涂了，哪懂您的英明……”

谄媚的话语顺着风飘来，落在沈言心耳中。

沈言心隐着身形，悄无声息跟在侯思止身后，一路到了侯府。

这侯府修得极尽奢华，庭院占地宽广，雕梁画栋间透着暴发户的张扬——显然是侯思止得势后，用搜刮来的钱财大肆扩建的。

进了内厅，侯思止往铺着锦缎的榻上一躺，立刻喊来管家和一对容貌相似的女子。

那是他最近宠信的温氏姐妹，姐姐温夫人正上前为他揉着肩膀，妹妹柔夫人跪下，为他揉捏腿部。

侯思止半眯着眼，一边把脸埋进姐姐的怀中蹭了蹭，一边含糊地对管家吩咐：“给来祖宗写回信，就说……他吩咐的事我办好了，他外甥，也就是我那舅舅孙乘俊，保准能拿到省试第二的名次！”

管家连忙铺开纸砚，一笔一划照着口述记录。

侯思止又抬眼催道：“写完赶紧派人送去，别误了来祖宗的事！”说罢，将柔夫人也揽入怀中，一手一个，满脸的油腻与得意。

“大人~”柔夫人娇笑着用指尖戳了戳侯思止的胸膛，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您帮来大人办成这么大的事，过后可有赏赐给我们姐妹呀？”

侯思止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眉头微微蹙起。

温夫人见状，忙凑上前，将胸口往他嘴边送了送，软声道：“大人别恼，妹妹不懂事。她是说上次帮抄录的卷宗累着了，前几日在珍宝阁瞧着支红珊瑚，想借来养养眼，往后才能更尽心服侍您呢。”

侯思止本就吃温夫人这柔媚一套，对柔夫人的直白讨要反倒不喜，抬手将柔夫人推开，转而搂着温夫人亲昵起来。

沈言心对后续传来的靡靡之音充耳不闻，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