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9

十点半，晚自习结束后的北海市第四中学，大部分教室都是一片寂静的漆黑，唯有教学楼三楼最靠左边的教室里亮起一抹昏暗的灯光。

有三名学生兴致勃勃地拎着几样东西，从熄灯后的宿舍楼出发，穿过门锁一直未修的铁门，溜进了自己未开灯的班级中。

王潇不安地回头看了眼教室前后门，总感觉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盯着他们。

“我们半夜偷偷溜进来，真的不会被老师或者保安发现吗？”

她低声问道，语气担忧。

“你傻啊！”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男生和一名女生。

现在说话的是和王潇同宿舍的刘晴。

刘晴正忙着把手里的蜡烛和花盆放下，听到王潇说这话，她伸腿轻轻踹了一下舍友。

“都快到半夜十二点了，看门的老大爷早睡了，刚才我们路过宿管那儿还听见她在看宫斗剧呢，肯定不会发现我们偷溜出来的。”

王潇还是不放心，“但是万一查房的时候……”

“哎呀——！”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偷溜出来，昨天也出去上网了，其他人早就知道怎么给我们打掩护，怕什么！”

刘晴不耐烦的说道：

“你要实在怕，就早点回宿舍。但是马上一模考试成绩不好，到时候被你爸妈削一顿，还不给生活费，你可别怪我。”

被这么一说，王潇选择不吭声了，她手指纠结地紧握衣角，但还是默认了刘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剩下一个男生一直沉默寡言，但他动作相当麻利，很快将三根蜡烛呈等边三角形摆好，然后将花盆放在正中间。

他抬头看了眼屋外漆黑的天色，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恰好是11:59，距离午夜零点还差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他开口说话，语气里有一种不符合他高中生年龄的虔诚与稳重。

“如果确定无人退出的话，就各就各位。”

他的眼睛如同屋外的天色一样黑，带着一种令人后背发凉的寒意。

“神不喜欢半途而废者。既然想要祈求神明给予我们回应，那么祈祷的过程中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念，否则发生什么意外事故都无法保证。”

王潇紧张地捏紧手指，感觉自己的后背和手心全是冷汗。

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和刘晴，何文军进行这个古怪又诡异的仪式。

上一次月考的时候，她就是利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的成绩从全校吊车尾，直接送到了全年级前三分之一的位置。

从过程到结果都非常不科学，但父母因为看到她成绩进步而给的生活费倒是非常科学和客观。

如果她不想这个月苦兮兮的只能吃食堂，不能随意上网或买东西，那这一次必须还要拿出和之前一样优秀的成绩才行。

想到上次也没出现什么意外，这次她咬咬牙也不再犹豫，选择在12点之前，站在属于自己的那根蜡烛面前。

等到三人各自站在一根蜡烛面前，何文君脸上的沉默就逐渐被狂热所代替。

他高举着双臂，以非常虔诚的姿势匍匐叩首，跪在那根未点燃的蜡烛面前，低声祈祷着。

“请神赐福于我！”

“请神赐福于我！”

“请神赐福于我！”

另外两人也一起学着他的姿势，如此祈祷。

只不过看表情都是各有所需。

连叩三次之后，刘晴甩了甩自己挑染成显眼粉红色的卷发，像是对接下来的一模考试已经胸有成竹，完全不打算把心思放在学习这件事上。

“结束了吧？我们不是还有一点钱吗？正好三个人去网吧包夜吧。”

但周围两人都没有接话。

半晌之后，只有王潇战战兢兢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刘，刘晴……！地上的蜡烛自己亮起来了！”

之前两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们都是点完蜡烛，把花盆放在原地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实现自己许下的愿望。

刘晴也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直未点燃的三根红蜡烛，此刻已经燃起了明亮的火焰。

但火焰也不像平日里曾经见过，或印象里有的那样。

那烛光竟然是呈梦幻朦胧的银白色模样。

今晚天上无月，可这间教室里有烛光璀璨，竟然像是流水一样的月光洒落地面。

不，这不是比喻。

王潇和刘晴睁大双眼，看见那些光影竟然真的像流水一样，从燃烧的火苗里倾泻，它们犹如汹涌的浪花真切的扑面打来。

何文军猛地起身，表情里有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忍不住再一次跪倒在这汹涌起伏的银白色浪花之中，用力的亲吻地面，然后泪流满面的高呼：

“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神国的大门已经在我们面前开启，我们将蒙受神的选召，前往真正幸福的神国！”

原本安静置放于三根蜡烛中央的花盆里空无一物，什么种子也未曾埋下。

但此刻，当那些光影飞溅到土壤之中时，有某种并不能够在现实中找到相对应形象的植物正飞速生长着。

那棵植物汲取着流水一样的烛光，随后尽情肆意生长着，直至长成了一种好似拥有无数人类手臂的扭曲树木。

可在场亲眼目睹的三人无人感觉这一幕有哪里怪异。

树木在烛光中静静摇曳自己的枝条，它的背后，那无法被烛光照亮的地带是一片和夜幕一样的黑暗。

它伸出手，好似在弯腰邀请眼前这三个幸运的年轻人牵住自己的手往更深，也是更神秘的国服走去。

何文军第一个牵住犹如手臂一样的枝条。

“天使——！”

“请带我走！带我走吧！！！我爸妈肯定已经在那边等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树木没有回答，只是像人类一样微笑。

王潇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因为恐惧轻微打摆子，但她不敢动，就如那些突然遭遇威胁的可怜动物一样，会因为无法克服本能反应而僵在原地。

“不……不！”

忽然有人打破了这道宁静。

刘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行动起来。

她脸上全是鼻涕眼泪，没想到这次会看到这样恐怖的一幕。

明明她只是许愿，这次想要更多的关注，就像上一次那样，让那个帅气的男生主动倾心，找自己告白。

可当她看见这明显超出常理的荒诞恐怖一幕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直观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和非人者进行着交易。

它们大部分时候没有人类的外形，同时也没有人类应有的同理心和情感。

实现愿望，必定要付出代价，